正文 第十一章 生機在民間(1 / 3)

相對於昆山腔在清中葉的漸漸衰落,植根於民間的“花部”掀起了中國戲劇的新潮。

“花部”作為秦腔、弋陽腔等種種聲腔的總稱,在民間廣闊的土地上有著蓬勃的生命力。一直到今天,遍布全國的地方劇種仍然以一朵朵晶瑩的浪花,彙聚成中國戲劇文化的滔滔洪流。

《白蛇傳》作為各種聲腔的代表劇目,留給後人一位美麗善良的白娘子,留給後人一曲忠貞不渝的愛的讚歌。

《打漁殺家》及其他地方小戲種,從各個方麵反映了民間百姓的生活與心理,給百姓的生活帶來了一首首激昂的歌和一陣陣爽朗的笑。

中國戲劇藝術的生機正在民間!

1.花部的崛起

清中葉以後,文人傳奇的黃金肘代過去了,代之而起的,是蓬勃發展的各種地方戲。

清代的地方戲劇種,包括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羅羅腔、二簧調等等。在封建文人看來,這些劇種都是無法與典雅的昆曲相比的。因此,他們把昆曲稱為“雅部”,而把在他們眼中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所有地方劇種統稱為“花都”或“亂彈”。

“花部”的“花”,並不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百花齊放”的“花”,而是“駁雜”的意思。清代文人是帶著鄙夷的態度,來看這些他們眼中雜七雜八的東西的。

但是,無論這些封建文人怎麼瞧不起花部,花部崛起的曆史潮流卻是他們阻擋不了的。

17世紀初葉,當時著名的戲曲理論家王驥德,有感於弋陽腔竟跑到昆山腔的老家江蘇蘇州一帶來爭地盤,喟然長歎:“世道江河,不知變之所極矣!”不料,一個多世紀之後的北京,竟出現了這種情況:“長安之梨園(戲園人所好惟秦聲、羅(羅羅腔)、弋(弋陽腔),厭聽吳騷(吳音,即昆山腔、聞歌昆曲,輒哄然散去。”

同樣,在18世紀的楊州,當地負責收集戲曲以備宮中“大戲”演出用的官員,也要“例蓄花雅兩部”。

無論封建文人怎樣貶低花部,花部的各種劇種仍理直氣壯地與典雅的昆山腔平等地站在戲劇舞台上,展示它們動人的風姿和感人的力量。而且,從18世紀開始,花部以其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遂漸勝過了發展到爛熟的昆山腔,堂而皇之地走進了中國戲劇的新天地。

在高層次的文化界對花部的一片指責聲中,獨有文人焦循慧眼識珠。他清楚地認識到花部在中國戲劇舞台上未來的地位,首先替花部呐喊助威。

焦循(公元1763—1820年),字裏堂,江蘇甘泉人。年輕時做過幕僚。他中舉後別人勸他去應禮部試,他因母親年老推辭不往。母親去世後,他幹脆閉門著書,十餘年足跡不人城市。他所著的《花部農譚》是他在柳蔭豆棚之下和農民閑談花部的劄記,為後人研究花部留下了珍貴的資料。

焦循在《花部農譚》中,將花部與雅部昆曲做了一番比較:“吳音(即昆曲)繁瑣,其曲調雖極諧子律(符合音律、而聽者使(假使)未睹本文,無不盲然不知所謂”;而花部“原本於元劇”,“其詞直質,雖婦孺亦能解;其音詳慨,血氣為之動蕩”。經過這番比較,他慨然歎曰:“彼謂花下及昆腔者,鄙夫之見也!”

在《花部農譚》中焦循提到過這樣一件趣事:他幼年時曾隨著大人一連看了兩天“村劇”,第一天演的是昆曲傳奇劇目,觀眾看了之後沒什麼反應。第二天演的是花部劇目,觀眾看得非常高興,戲演完了之後,觀眾仍沉浸於戲劇故事之中,不覺得自己是在看戲。而且,他們回家後還不停地評說著戲劇,這樣說了好多天還未停下來。

這些記載,從理論上與實踐上分別說明了花部當時巳大有壓倒“雅部”之勢。

焦循在《花部農譚》中還描述了花部在民間演出的盛況:“郭(城)外各村,於二、八月間,遞相演唱,農叟漁父,聚以為歡,由來久矣”。他自己則“攜老婦幼孫,乘駕小舟,沿湖觀閱。”

這深深紮根於民間的“花部”,以它強大的生命力,穩穩地立足於中國戲劇舞台,並成為清中葉以後戲劇舞台的主要樣式。

據.《花部農譚》記載,當時的重要劇目有《鐵丘墳》、《龍鳳閣》、《清風亭》、《賽琵琶》、《紅逼宮》、《雙富》等等。其中焦循最為讚賞的,在後代影響也最廣的,是《清風亭》與《賽琵琶》。

《清風亭》寫一對貧苦夫婦拾到一個棄兒,含辛茹苦將他撫養長大。這孩子很有出息,考中進士,並做了官。這時,他本來應該接父母團聚,共享天倫之樂,不料這個孩子竟把自己的救命恩人視若乞丐,拒不撫養。這對老夫婦悲痛欲絕,雙雙撞死在清風亭上。

故事到這魚並沒有結束。這個負心的兒子最終不得好報,被雷電轟死。

這個故事取材於北宋孫光憲的《北夢瑣言》。原來故事的結尾是兒子自縊,劇作改為遭雷擊,這就加強了對忘恩負義之子的批判力量。這種用強硬的方式,甚至不惜呼喚鬼神的力量懲處忘恩負義之人的結局,是地方戲曲藝人在實現自己的道德原則時所慣用的藝術手段。

《賽琵琶》演的是宋代秦香蓮的故事。這個故事在後代影響很大,著名的京劇《鍘美案》就是據此改編而成的。

陳世美與秦香蓮原本為恩愛的貧賤夫妻,他們結婚多年,並有了一個兒子。後來陳世美中舉做了官,為了飛黃騰達,不顧家裏已有妻子,向皇上琉稱自己沒有結婚,於是被招為駙馬。

做了駙馬後,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竟暗地派人去他的老家,要將他的妻子、兒子全部殺死滅口。

秦香蓮得知消息後,帶著孩子躲進三官廟。廟裏的三官神十分同情秦香蓮母子,將帶兵之法傳授給她們母子,以圖後用。

果然在對西夏用兵時,秦香蓮母子憑借天神所授兵法,立了大功。回朝後親自審問陳世美。陳世美身穿囚服,捆住手腳,機在堂下,聽候秦香蓮的處置。秦香蓮痛斥他,為了榮華富貴,忘恩負義,停妻再娶,還想殺妻滅子。

這一出“女審”的場麵,洋洋灑灑,淋漓盡致。焦循認為,即使是紅娘痛責老夫人的《西廂拷紅》一出,也比不上《賽琵琶,女審》這一出看了更令人痛快。

焦循還說,即使是被稱為“南戲之祖”高明的《琵琶記》也比不上《賽琵琶》。看來《賽琵琶》果真“賽”過了《琵琶記》。

繽紛的花部,以它特有的民間色彩,給戲劇帶來了新鮮的氣息。中國的戲劇,在民間的土壤上不斷開放出朵朵鮮花。《白蛇傳》的演化

白蛇的故事在今天廣為流傳。許多地方戲曲,至今仍在演出《白蛇傳》全本或《遊湖借傘》、《盜仙草》、《水漫金山》、《斷橋》等折子戲。而且,電視劇也來湊熱鬧,一部《新白娘子傳奇》使白娘子進人千家萬戶。

不過,在最早的白蛇傳故事裏,白蛇並不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

最早關於白蛇故事的記載,是《清平山堂話本》中的《西湖三塔記》。這個故事大約產生於宋末元初,寫的是奚宣讚救了迷路的少女白卯奴,就此結識了少女的穿白衣的母親與穿黑衣的祖母,.並與少女的母親同居。不料這三個女子全是“妖女”:少女是雞妖,穿白衣的是白蛇妖,穿黑衣的是獺(訪)妖。奚宣讚差點兒被這三個妖怪害死,幸得道士相救,將三個女妖鎮於塔下。這就是西湖“三潭印月”景致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