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一月
清早,街上人影稀少。
一向溫暖的江南居然下了一場大雪。
皚皚白雪,紛紛揚揚的從天空中落下,如同綿綿柳絮般。
一樹白梅在雪中傲然綻放,雪白的花朵,帶著隱隱暗香,如同是白雪的香氣。
紅漆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內,一隻白淨的手伸向空中,素手骨節分明,指節修長,比例勻稱,雪花緩緩落在那隻手的指尖、掌心,竟沒有馬上融化,晶瑩的六瓣雪花如同上天降下的禮物,精致、美好。
“好美的雪……”那手的主人淡淡的讚賞了一句。
素色柔衣,好似毫無重量輕輕的覆在女子身上。女子皮膚雪白,如白瓷般細致,鵝蛋臉,鼻子小巧高挺,雙目微彎,似笑含情,眼神明亮,容貌如同花錦,氣質出塵。
女子從台階上走下,抬頭,含笑凝視著一枝白梅。那枝白梅靜靜綻放在枝頭,開得旺盛,任雪花紛紛落上它的花枝和淡紅的花蕊。一樹梅花就如同用冰雪雕刻成的。
梅需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女子開心的笑了,提著裙擺小跑著踏入雪地。手腕係著的玉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輕快的足跡。
她看著雪花落下,愉快地笑著,笑聲似鈴聲般悅耳,她抬著頭,張開手臂,輕盈地再雪地裏旋轉著,雪白的衣裙,隨著轉動散開,飄舞。
女子越轉越快,雪花柔柔地落在她烏黑的發絲上,女子的笑聲在雪地中綻放,她就如同一株雪地裏盛開的白梅。
笑聲驚動了門內的人。
幾個著著藕色夾襖的丫鬟尋了出來,看見雪地裏知著薄紗的女子,嚇了一跳。
“虞素姑娘,虞素姑娘,快回來,會著涼的!”小丫頭焦急地跑出來。
女子停住旋轉,她麵向大門,抬頭,愣愣地看著。
一襲雪白的狐裘披在女子身上,一個身著淡綠襖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側,想將她拉進去,女子還是抬著頭,望著門上那麵牌匾。
鑲金的沉香木牌匾上雕著三個大字:
藏花樓。
“虞素,天氣涼,進來吧。”門口,一個年齡稍長的女子披著大紅衣衫,淡淡說道。
虞素愣了愣,隨婢女向花樓內走去,回頭又望了一眼那株白梅。
一匹棗紅的駿馬不知何時停在雪地上,站在白梅樹側。馬背上,一名穿著明黃錦裘的男子癡癡地望著走進門內的女子。
虞素似乎看到了他,微微一笑。
風起了,白梅在風中輕輕搖曳,落了一地雪白,不知是花瓣,還是雪花。“我不會唱歌,不會跳舞,更不會接客!”這是虞素進藏花樓說的第一句話。
她本為江南虞家的小姐,虞素家以種花為名,在煙雨江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虞素更是種的一手好花無論多名貴,都種得出。
可惜,她家因沒有種出皇上要的消失百年的纖柔被以欺君之名抄了家,男被充軍,女子為娼。
然後,虞素就被藏花樓的雲娘領了回去。
她很委屈,爹堅決不讓她參與纖柔的種養,不論她怎麼請求,盡管她是家中花種得最好的。
最終,爹還是沒種出纖柔。
爹爹最後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歉意。
“你的氣質不錯,最近來了一批舞姬,你來調教下她們吧。另外,這花樓的規矩,女子賣藝不賣身,你要記住了。”
雲娘揮揮手,一群美貌舞姬在幾名丫鬟帶領下走進來,各色霞衣,讓人眼花繚亂。
“這位是虞素姑娘,以後由她調教你們,記住,幹這行的,隻有美貌是萬萬不夠的。以後要聽虞素的話,知道嗎?”雲娘語氣透著威信。
“明白了。”眾舞姬一並回答。
舞姬中,有一名穿淺綠衣衫的女子直直地盯著虞素。女子容貌平平,身材高挑,畫著淡妝,看著虞素有些激動。
虞素看了她們一眼,把頭一昂,在家裏家人們對她百依百順,讓她養成了一些任性的習慣,儼然一副大小姐的模樣。
她也注意到了那名舞姬。
白色的衣裙隨走動起伏,虞素走到她麵前,虞素側身站著,扭頭,斜看著她,“你叫什麼?”
“霓裳。”她簡單的回答。
“你應該說‘回姑娘的話,我叫霓裳’這才顯得有規矩,知道麼?”虞素不滿地說,小嘴一嘟,小臉一板,嬌縱之感讓她與眾不同。
“會姑娘的話,霓裳明白了。”霓裳微笑著欠了欠身。
“你們明白了嗎?”她一轉身水袖一揮,好像在教導婢女一樣。
“明白了,虞素姑娘。”虞素果然是種得一手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