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雜遝,重回地麵,我因過度緊張而亂了步伐,幸好有棕熊帶路,他有條不紊地選擇逃生路線,但是他嚴肅的神情表明,他並不輕鬆。
終於,夕陽在血光中沉到遙遠群山,夜幕罩住了幽僻的小徑,身後追擊的腳步聲漸不可聞,從某個地方射出的最後一線光,不久後也熄了。
樹木拉長影子蓋住流淌的小溪,一片寂靜,靜得幽深。
身後追逐的隊伍不見了,連最賣力的士兵都消失了,拂麵的微風裏沒了他們的氣味。
棕熊累了,放下了背上的女子。
棕熊身上帶著石刀,但神情卻不像一個戰士,反而有點落拓,仿佛剛剛過於勞頓還沒恢複。大汗使他臉上斑駁陸離,其麵孔更顯猙獰。
他的雙眼目光灼灼,猶如低垂雲層中閃亮的大星。有一會兒,他那遊離不定、小心翼翼的目光遇上了我,立即狡黠地移開了視線,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遠方。
短暫而無聲,女孩就在那兒,一小口小一口的吃著食物。
她已經恢複了自由身,由於不小心,低垂的黑發被風吹開,露出她鮮豔的麵容。
她的臉頰紅過林頂留戀的晚霞,即便是這般落魄,她還是燦若桃花。
灌木叢邊緣那可以看見一條狹窄通道,應該是那種自然形成的林間小道,一次勉強過一個人。
“看來,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路線。”棕熊低聲說道:
“不要露出聲音,否則會招來危險,如果敵人已經到了,他們肯定會在周圍轉悠。”
棕熊見女孩實在是吃不了更多了,背起那女孩衝過枝條柔軟的樹叢,我跟在後麵,走上了幽暗曲折的小徑。
棕熊在前麵開道,我走在後麵打掃行走的蹤跡,以防禿毛追殺。很長一段時間內,小道錯綜複雜,使我們不能繼續交談,隨後,我們鑽出寬闊的矮林,進入高深的森林。
到這路要好走些,於是,棕熊半走不走的,對女孩殷勤得很,我仿佛看到他見到三妹時的表現。
棕熊試圖和女孩聊天,女孩隻是不語,這時,後麵遠遠傳來噠噠聲,棕熊不禁站住。幽僻寧靜的森林裏,這種聲音自然逃不過我的耳朵。我也同時一起停下,都想知道是什麼出人意料地出現了。
“棕熊真是掃興了。”我忍不住自言自語。
棕熊狐疑地盯著默不作聲的我,見我對他眨眼,他暗自笑了笑,確信剛才的聲音沒太大威脅,棕熊被女孩吸引,使他放鬆了警覺。我猜他現在該是以為,剛剛隻是在慌亂中,錯把林中晶亮的果子當成了潛伏的眼睛。
棕熊背著女孩,繼續剛被打斷的行進。
棕熊剛走過去不久,灌木叢的樹枝便被小心地分開,一張凶惡的不可言喻的臉,窺視著漸漸遠去的二人。這人光滑的臉上掠過一陣狂喜,棕熊卻毫不知情,看似很幸福的,隻是前行。
一會,醜陋無比的禿毛大搖大擺的暴露了,確信無疑,那是一個探子,孤身一人。
我本已雙眉緊皺,待看清此人不覺鬆開眉頭,這是一個不足為慮的探子,探子本來還有些膽怯,畢竟他孤身一人,此刻見目標要遠遁,也是拔腿就追。
不等他越過林中空地,已經被飛石擊中,騰空中後腿直立,隨後便摔倒在地。
我從暗處躍過去,手中刀光一閃,抹斷了他的喉嚨,接著順勢一推,將還在掙紮的人推落到溪流,急流隨即將其卷走,他垂死掙紮之聲很快被激流卷走。
這事看來殘忍,實屬無奈。
棕熊的自若使我覺得形勢險峻,森林之間,手中不由緊握著剛抽出的刀,疾步去追趕二人。
森林中陰影漸濃,依佛是從森林深處拽出的帷幕,密不可透。我不斷地揮動著手臂,想驅散林裏憋悶的空氣,待喘息稍定,也涼快了些。
女孩輕盈的身姿在樹叢中時隱時現,而每到一處彎道,總可以看到女孩身下棕熊那魁梧的身形,直到隱沒於叢生雜樹,繼而深入到濃密森林。
那一天,棕熊和女子坐在一條湍急的小溪旁,似乎在等我,又像在等待某件事。
繁茂樹林一直延續到水邊,濃密樹枝像華蓋一樣垂在水麵,使流水的顏色更顯幽暗。
太陽開始收斂灼人的光芒,熱氣稍退,花葉飄浮的小溪升騰起清涼,昏昏欲睡的大地幽僻無聲,偶爾聽到啄木鳥時有時無的敲啄樹木,刺耳的蟲鳴,還有遠處隱隱傳來的瀑布轟鳴。
不過,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響,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繼續安靜的坐著。
附近的一株小樹上靠著一支長弓,棕熊那條巨猿皮做的腰帶上懸著一把尖刀,再加上一隻箭袋,一把戰斧隨意地橫在他肌肉虯結的裸膝上。
他那飽滿的胸膛、發達的四肢、凝重的臉色都顯示他不再是孩子了。衣服沒遮住的地方來看,很顯然,這具身軀飽經磨難,每根神經和肌肉都因不斷摔打而堅實。
棕熊眼睛很小但靈活銳利,轉個不停的向四周窺視,仿佛在尋找獵物,又像是提防潛藏的襲擊。不過,這習慣性的疑心並沒使他顯得狡詐。
棕熊審視一番自己骨節粗大、青筋凸起的雙手,暗自得意,靜坐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