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藏在石隙中,就那樣站在水中,棕熊讓女孩占據斷木前頭,自己則穩穩地挺身站在後頭,仿佛這是艘船的船長。
小心翼翼的,棕熊用長篙撐住岩石,使勁一推,便將脆弱的小船撐入急流翻滾的河心。
好一會兒,小舟與急流相抗,險象環生,上麵的女孩心驚膽戰地看著流水,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
有許多次都以為急旋水渦要把她吞了,又一次長時間的激烈較量,對抗終於結束,正當女孩恐懼地閉上了眼,以為就要被卷入瀑布下時,斷木已經一動不動地停在一塊凸出的岩石旁。
“我們在哪兒?下麵該怎麼辦?”
看到棕熊已停止與激流對抗,我不禁問道。
“我們在瀑布腳下。”棕熊大聲答道。由於附近瀑布轟鳴,他並不擔心會有什麼人聽到。
‘‘應該上岸了,在這種淺灘裏往上撐船,真是一件困難事,靠這樣一隻枯木真不容易。去吧,你領著姑娘到岩石上去,我去附近找些食物!”
斷木從岸邊回旋。
隨後看見棕熊高大身影在水上一閃,便消失在河床濃密的陰影裏。棕熊走後好一會兒,我和女孩一動不動,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在亂石上行走,唯恐失足跌進飛流急蕩的深穀。
不過懸著的心很快就安定,小舟稍後激射而來,靠著棕熊的技巧,越過漩渦,浮在低矮的岩石旁。
棕熊爬上岩石,順手把背上的一隻蟲子放下來。
“你的耳朵聽到沒有,他們順著我們走的路追來了?”
“如果真有這事,那倒有點麻煩,不過在這樣一個地方,靠勇氣還能撐著混戰一番。”
棕熊一麵說著,一麵忙著收拾必要的器具。說完他便默默地走,我似乎知道他要幹什麼,也跟著走過去,消失在峭壁的陰影中。
九轉十八彎,緊接著,一道光突然射出來,照在身上,使我們對這的秘密一目了然。
岩石中,一條狹窄幽深的石窟盡頭,站著棕熊。
他的手裏拿著一支火把。由於其本身的特點及光亮,這山洞顯得格外幽深。熊熊的火光照著飽經風霜的麵龐,使他身上有一種荒原氣息。
棕熊輕聲道:“可以安心過夜了。”
接下去便是短暫而尷尬的沉默。
“火太亮了。”女孩也跟進去後,棕熊又接著道,“也許會把人引來壞了事。白猿,把皮甲放下來蓋上去,別讓那些惡棍看到亮光。晚餐不該這麼簡陋,不過有時能吃到就滿意了,可是你看,我們有足夠的鹽,來吧!”
這麼黑的夜裏我什麼也看不清,一路而來都是跟在棕熊屁股後麵,至於周圍的環境一點也不知情。
“我們在瀑布的什麼地方?”我問道。
“我們離瀑布原來的地方很近。瀑布桀驁不馴,兩旁的岩石比較鬆軟,因此瀑布流經河心之前,先衝刷出個洞,正巧供我們容身。”
“這麼說,我們是在瀑布下?”
“不錯。我們兩旁有瀑布,上遊、下遊都有流水。”
棕熊的話使我大受安慰,知道藏身之地可靠,不過,我的眼睛無法欣賞。
棕熊說話時一直沒忘把蟲子撕了,一條一條的上麵都撒了鹽,然後整齊的擺放。
簡陋的晚餐對筋疲力盡的我們極為誘惑。棕熊盡其所能,給女孩遞這遞那,使我不禁苦笑。
我置身事外觀察發現。棕熊遞給女孩吃的時禮節周全;將東西遞給她的時候,夜視眼總愛在她那豐滿的胸脯停留。有一兩次,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棕熊不得不開口說話。
奈何,那女孩一臉懵逼,啥也聽不懂。
姑娘尷尬中抬頭看他。在不斷的殷勤致意中,姑娘咿咿呀呀的說話了,聽上去很悅耳,奈何古怪的節奏和音節是我不能理解的,即便這樣,她說著不同的語言,也免不了使關係融洽。
棕熊在自我介紹:
‘‘我叫做棕熊,這名字來自誠實的祖先。我很喜歡這名字。取名字是要講良心的,他叫什麼名字一般就是什麼人——這不是說的我叫棕熊所以是棕熊,而是說我懂棕熊的本性。平時默不作聲,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可以堅韌的活下去。
女孩傻子一樣,啊啊啊的回應,棕熊則是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我看不下去了。
‘‘那女孩應該早點休息了,以便在明天起床後,進行艱苦的長途跋涉。”
不知我的話被女孩聽成什麼了,她微微一笑,看了看我一眼臉紅了。
女孩天生對聲音有一種熱愛,這時可能是錯會了我的意思,始料不及的唱起歌了。
歌聲莊嚴緩慢。姑娘興奮地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回,潺潺流水仿佛也在幽幽伴奏。姑娘調整聲音高低來適合這狹小山洞,使每條裂縫,每個空隙都充滿了歌。
我瞪著石壁,靜靜地聽著,身子一動不動,仿佛已化成石像。
棕熊起先以手支頤,臉上一副漠不關心,但漸漸地。他臉上冷峻的表情緩和了。隨著歌聲的流轉,鐵石心腸也逐漸柔和。
記憶到了童年,那時也常常聽到歌。
我的眼眶濕潤了。
女孩還沒唱完,久已枯竭的源泉就湧出大顆淚珠,一滴滴落在臉頰上,女孩在唱最後幾句音調,我意識這片刻的歡樂即將消逝,因而貪婪地抓住這嫋嫋餘音。
忽然,外麵傳來一聲叫喊,既不像人也不像是人世間的任何聲音。它不但穿透了這幽深的洞窟,也深深地鑽進心底。跟著就是一片死寂。仿佛洶湧河水也由於這叫聲而停。
“這什麼?”棕熊輕輕問道。“這是什麼?”
我沒有立刻回答,仔細傾聽,等著聲音再次傳來。
棕熊的神態表明他很驚訝,掀開皮甲,小心地到洞外去了。
他出去後才說:
“這是什麼,難道你也不能說出來麼,我們在森林裏闖蕩。一直認為無論是人還是野獸的聲音,沒有沒聽過的。但現在這聲音證明我妄自尊大了。”
“這聲音很討厭可怕。仿佛非人的聲音!”
棕熊打了一個圈重新進來,我又問道:“你看到什麼了?我們的火光有沒有射出去?”
棕熊的回答很簡潔:“外麵什麼也看不見。”棕熊不滿意地搖搖頭,接著道:“我們的藏身之地很隱密。需要睡覺的話趕快到裏麵去。明早太陽出來前動身,這裏太邪惡了。”
棕熊雙手托腮,顯然還在尋思奇怪叫聲。
我帶著一枝燃燒的鬆明,給狹長的新屋投下一圈朦朧光。將火把放在合適的位置,便走到姑娘身邊,這是第一次單獨和她在一起。
叫聲還在耳邊回蕩,這樣我們睡不著。還是先來看看外麵的情況,然後再做別的。
棕熊來到洞窟出口,掀開這厚厚的皮甲,呼吸著從瀑布升起的清爽空氣。
有一股河水在幽深峽穀裏奔流。這峽穀是水在鬆軟的石頭上衝擊而成。它就在腳下形成了一道有效的屏障,可以防備任何危險。在上遊幾十碼的地方,河水奔騰閃耀,激流飛瀉,洶湧異常。
“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棕熊在放下皮甲,指著陡峭下那深暗急流說:“有天在保護,因此我覺得沒有理由擔心,你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
“可是,這神秘的叫聲這使我不能入睡。
又是長時間的沉寂。這時我倆麵麵相覷,恐懼地等著那聲音再響起,最後,棕熊臉上堅毅的表情消失。這可能意味著危險的神秘聲音前,他的一切經驗都無用武之地了。
“這種聲音,也許是對我們的一種警告,我們若再躲下去,那便是忽視警告。”
棕熊說道:“女人可以留在山洞裏,我要去岩石上守望,你願意和我一起去。”
“這麼說危險就在眼前了?”我問道。
“弄出怪聲的人才知道我們是否危險,若是違反他,聽了警告還躲著不出,那我便是懦弱的,這叫聲所激勵說‘準備出去戰鬥’。不過隻是一場戰鬥,我們都容易對付。”
“你敢肯定,這是敵人想出的新方法來嚇唬我們,使勝利更容易嗎?我在森林中聽過各種聲音,無論是野獸吼叫,鳥的鳴叫,都瞞不過我的耳朵。我曾聽過森林像人一樣呻吟;我也常聽風在枝條間嗚嗚作響;我還聽過閃電閃耀著叉狀火焰,像燃燒的樹枝那樣剝剝有聲。我確定這絕對不是敵人發出的。”
“這真奇怪!”棕熊說著,拿起石刀。“不管這聲音預兆著和平還是戰爭,都必須弄清楚,我在前麵領路,你跟著我。”
靠近聲源,我們遠離氣悶的山洞,呼吸到瀑布漩渦處,從深穀升起的涼爽空氣,精神都不覺一振。晚風習習,瀑布的轟鳴似乎也藏進了深淵,聽起來像遠山的雷鳴。
河麵上星光閃爍,腳下岩石還是一片黑暗,除了洶湧波濤及疾風掠過水麵,整個夜色一片靜寂。
棕熊徒勞地盯著對岸,想找出一點生命跡象,以便弄清剛才聽到的怪聲。我也看出去,目光掃視之處,隻有撲朔迷離的光影,光禿禿的岩石和直立不動的樹木。
“這是靜謐朦朧的夜晚,什麼也看不到。”棕熊小聲道。“白猿,要是在別的時候,我們會欣賞這夜色,假設你處境安全,那麼恐懼也許會增添樂趣。”
“快聽!”我打斷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