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壓的很低。有一陣沒一陣,也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陰風,拂過身體的時候,便讓人覺得涼颼颼。
棕熊背著我不停奔走,舉目茫茫,到處是高高的樹木挺立。空氣中,隱隱傳來令人厭惡的氣味。在我們身後,追著著如尾巴一般的禿毛,讓人不能停留,我們如不知疲倦的馬兒,不停前行。
棕熊皺了皺眉,停下身來,他的麵色有些凝重。我聽到了,身後的禿毛就一直在跟蹤,暫時雖然沒有進入攻擊範圍,估計也不遠,就這麼一個安全距離內,此刻已經過去了兩天了。
追擊的敵人速度不快卻耐力驚人,在我看來,他們故意的不緊不慢,完全按照我倆的速度行進,兩天來,我們雖然是慢跑,可一時都不能休整,隻能在慢跑中進食。
我倆不是沒有膽量較量,這期間,我們也試圖加速甩掉尾巴,奈何它似乎和我們有了感應,沒過多久,仍會不緊不慢的追上來。從那以後,我們不敢貿然的加速,因為那樣子隻會讓體力消失的更快。
這一走又是好久,林中樹木越來越是粗大,到後麵幾乎到處是二十人合抱以上的巨樹。我暗暗心驚。這幾天來,我倆性子漸漸暴燥沉默。彼此都沒更多的談話,心裏就像堵著泥巴,怎麼也扣不幹淨。
我此刻觀察這林間棵棵巨木,其實倒也並非都是什麼罕見罕聞的奇樹,其中便有橡樹、楓樹、槐樹等等,換了普通山中也有的。但奇就奇在這的各種樹木特別巨大,尋常的隻要有他們的一根枝叉大小,便已經令人驚愕了,更何況這麼多樹全部聚集在一起。
更奇怪的是這些巨樹所在之處,本應該是生機盎然,但如今非但看不到一隻昆蟲,連剛進來時偶爾見到的荊棘,也不見了。甚至地麵之上除了偶爾露出的巨樹根,就是結實而漆黑的泥土,竟然連花草也全無,冷冷之中是一片肅殺。
棕熊深深皺眉,環顧四周許久,還是不得不繼續前行,我們在林間漫步,仿佛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我們不願在這詭異的地方多待下去,決心盡快向前走去,擺脫這種氛圍。
但是為了迷惑追兵,我倆不得不在林間繞著圈逃跑,這一來速度快不了,方向上也不好辨別,我雖然身體恢複到可以步行,眼下並沒有體力像往常一樣,爬到樹林之上觀望,隻好一邊快速行走,一邊仔細在地麵做記號。
時間悄悄過去,樹林裏依然是一片寂靜,隻有我們走路之聲回蕩在林間。林中的樹木,隨著漸漸深入,軀幹更是巨大,此刻映入眼睛的多半是不可思議的古木,不想也能知道,要想爬上樹頂都可以累死猴子。
越來越濃的詭異氣氛中,棕熊的身形忽然停下來。此刻,消失已經很久的迷霧,卻重新出現了,而且這片濃霧不同湖畔旁的,這裏的濃霧,仿佛亙古以來就和森林共存,似乎根本沒有散去過的跡象。
棕熊回過頭來望著我:“你,看到了什麼?”
繞過幾株三十多人寬的大樹後,在我們的麵前赫然聳立著一道牆。棕熊張大了嘴巴地看著,一動不動,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道木牆。
我看到,他的眼角開始微微抽搐。我慢慢靠了上去,用手輕輕撫摸著它。
觸碰的那一刻,傳來的是溫和而粗糙的感覺,我心中隱隱想到了什麼,但卻是不敢相信。我上前查看這牆,發現那牆上有粗糙的樹木紋理,堅硬而帶著微微裂痕。
木牆?
看到我的口型,棕熊突然從濃霧中伸出手,在這木牆上摩挲,口裏喃喃:“木木牆……”
我倆退後幾箭地,可以看清木牆如天邊一般橫在眼前,深深紮入泥土。白色的霧氣在麵前漸漸散開,又在身後慢慢凝結,木牆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是粗大,漸漸變成了圓柱形,高度也在緩緩上升。
這是一棵樹?
這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樹?它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多久,才可以長到如今的偉岸?終於,在高度幾達通天的時候,我看到了這樹木的終點,目光也停了下來。
我深深呼吸,卻依然無法鎮定自己的心神,不可抑止的心跳聲中,眼前的一切穿過了迷霧,敲擊在視網膜上。這道巨大木牆在迷霧的盡頭,和諧地融入到一個更巨大的物體之中。
天空裏,突然從迷霧中照下了一縷陽光,隨即被霧氣遮擋,消失不見。迷霧層層,飄蕩不定,我因為太過驚訝而微微喘息,然後霍然抬頭,目光穿越迷霧的光線,奔灑而去,直衝向上。濃霧上是水一樣澄清的天空,一覽無餘。再向上的景象,仿佛是無聲處的一道閃電,整個森林中也為之震顫!
那,竟是完全超越想像的一棵巨樹,那樹幹粗大得看不到邊際,被粗糙的樹皮包裹著的樹幹,如巨大的山丘巍峨聳立,直衝向天,沒入迷霧鑽進雲霄!
而在我們麵前的木牆,竟然是這巨樹的一段樹根……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果然是井底之蛙。在這棵巨樹之前,我倆如螻蟻般微不足道。一棵連樹根竟也通天的巨樹,會是什麼樣的?我緩緩收回了目光,有些不安。
以前,我喜歡掏喜鵲窩,喜鵲喜歡在楊樹上搭窩,尤其是那種胳膊粗細的樹尖上,人在上麵很容易把樹尖壓斷,掌握不好平衡就會掉下來摔死,我有一個同伴就這樣的死過。
但是我和棕熊似乎是天生好奇心重,就算是見識了危險,還是會爬楊樹掏喜鵲窩。那種好奇心的滿足,與征服高度後的喜悅,是我們的最愛,而眼前這個通天樹,能滿足我們所能想象的最大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