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活著(1 / 2)

懸歡一路向東,往中原之地行走,往日的仙家洞府都空無一人。

道途已斷。

路上餓殍遍地,荒野盡是遺骨,一路走來十城九空。他心中黯然,卻隻能無力地滴著血。

途中遇帶甲之士,屠虐遊民,猖獗至極。他氣憤不過,下了雲頭顯露身形,賊人盡皆伏誅,民眾感之,以往是救苦救難的神仙下凡,又喜又悲,衝著雲頭之上的懸歡叩頭。

大好中原,山河破碎。他路遇數回屠殺,皆下去解圍,有令行禁止的軍隊,操著外夷之語,有鄉民組成的破落之軍,穿著染綠的衣裳,或新或舊,手持著鍋蓋、柴刀、糞叉,抑或是搶奪官兵得的精良武器,喊著“闖王好,闖王妙,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手上的柴刀糞叉卻向與他們一同出身的平民揮去。嗬...

行了不過一半路,他的魂力便去了三成。他發現了異常之處,自己的神魂之力在飛速流逝,並非史上所記載的可維持百年,照著這個流失速度走下去,不過二十年,他就要化為靈氣!

嚇得他精氣神皆失,再顧不得其他,光也似得直指南下,回師父洞府!若是無法...自己也想在師門中死去。

流光卷下武夷山脈的一處大山,戰火還未蔓延到這人間仙境。他先回天柱峰看了看,頂上茅屋已然破敗不堪,幾根立柱盡皆腐朽,也許下一刻就會倒下。懸歡又駕雲來到一處,正是那龍首仙舟安置之地。默禱法決,開了洞門,進了身去。

洞中嵌有夜明珠,照得滿地亮堂。一切皆如往常,隻是洞中物件無人拂拭,積了厚厚的灰塵。

他心生悵然,魂解已經將他身為人的行為都剝奪了去,連流淚都不能,心中激蕩的表現是魂體泛起的波紋,夜明珠透過他的身體,漫堂的忽明忽暗。

心已經死了,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要想著如何活著。師父流轉在眸中的淚水、無聲的囑托“活下去”,仍舊在他心中。

他收斂一切,將自身與天地的感應斂到極致,身形颯然間,恍若透明狀,尋常人肉眼不可辨明。“這樣子,應該能殘喘百年吧。”懸歡想著,遁入了沉睡之中,他最後一個念頭是,“可是,這有什麼意義呢?”

“這有什麼意義呢?”

懸歡的回憶到這裏走向了終結,像在影院看完複仇者聯盟無限戰爭之後周圍的燈光亮起,開始播放片尾曲,何也周遭的環境頓時改變,他又回到了原來的洞府之中,四周明亮。

就像觀看完電影等報幕結束開始播放彩蛋,何也的心神仍然停留在這回憶,這碩大的宇宙之中,這一首生命尋找出路的壯歌,這一部跨越百萬光年的史詩之中。

懸歡的聲音很不適時地穿插了進來,何也就仿佛是要跨越十分鍾片尾曲等著看彩蛋的人,卻看到掃地的大爺大媽走了進來,直溜兒地開始打掃,時不時還喊一聲:“收收腳嘞!”搞得觀眾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謝謝你,何也。”

何也思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腹誹之下又不由地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懸歡不答,隻是定定看著何也。

他自知失言,連忙改口道:“師父何出此言?”懸歡這才道,“三百八十年來,我如行屍走肉...嗬...”他突然想到自己連實體都沒有,又怎麼地算得上是行屍走肉?

自嘲似得一笑,懸歡又道:“為師沉淪數百年,直到聽了你一句話才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