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天氣,乍暖還寒。
嘉乾十三年,二月初八這一日,天兒冷得刺骨,夏老太傅府裏卻是熱鬧非凡。府裏頭到處張燈結彩,托出喜氣洋洋的氛圍。還未到掌燈時分,貼著大紅喜字的紅燈籠早早被點亮,燭光透過紅紙,發出豔紅刺眼的光芒,似欲照亮新人進門的路。
今日夏府大婚的,正是當今的帝師老太傅的獨孫,亦是工部尚書的獨子。府裏上上下下半個不敢懈怠,無一不在為大婚忙碌。
冰心湖的拱橋上,丫鬟婆子們來來往往的,沒人注意已開化的湖麵上又結起了一層的寒冰。
新娘子初晨正坐在送親的轎裏,轎子搖搖晃晃的,心亦跟著七上八下的。
忽聽嬌外的喜娘道:“七姑娘,到夏……。”突然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淹沒了喜娘的後半句話。
初晨匆忙掩住耳朵,卻晚了,耳骨震得生疼。緊接著,一股子火藥味兒鑽進她的鼻孔,嗆的隻想打噴嚏。她又不敢,慌忙拿帕子掩住口鼻,生怕自己出了醜,被婆家人笑話了去。
停轎後,初晨被請出了轎門,耳邊熙熙攘攘的喧鬧聲更大了;隔著嫣紅的喜帕,初晨隱約看見黑壓壓的人影攢動,心中暗暗思量:以夏府在京都的地位,必是驚動了全城的達官顯貴來捧場。回想起出嫁前自己在娘家的清淡光景,何曾預料過會嫁入這樣的世家大族?她定是要感激二嬸的,不是她的娘親,卻為她的婚事盡心盡力,操碎了心。還有老太太,終究是疼她的,允了這門婚事。
思及有許多人見證她的大婚,初晨嬌羞的低頭,由著喜娘的指引,一路過‘關’,步紅氈,走向喜堂。禮畢,初晨拉著彩球綢帶跟隨新郎入新房。搖搖晃晃的綢帶兩頭是她和她未來的夫君,想到這,初晨心跳的厲害,腳下有些恍惚,不小心被門檻絆住,險些栽下去,幸而有人及時扶住。
“小心!”溫潤的男聲響起。
初晨心裏由來的一緊,慌張的縮回手。
身邊的喜娘見狀,“恩哈哈”打著傻笑蒙混過去。而後扶住初晨,似有別意的說道:“大爺且去前麵敬酒,這有我們呢。”
過了半晌,方回道:“好”,便見個模糊的身影離開。
隨即傳來房門突然緊閉的聲音,嚇得初晨身子一哆嗦;暗道夏府的丫鬟好生厲害,這門關得像是防有野狗進來似的。
初晨坐定,緊張的低著頭,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的手。才剛夫君扶她的時候,二人的手掌接觸的瞬間,掌心似夾顆軟豆子。初晨嬌羞的翹起嘴角,夫君的手上定有顆痣的。
初晨東想西想的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屁股有些麻了,卻不敢亂動,仍規規矩矩的坐著。細回味起剛才夫君的體貼,初晨緊張慌亂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也漸漸有了心理準備,一心隻盼著夫君回新房。
大概等得太久了,屋子裏丫鬟們開始有些不耐煩,細細碎碎的說起悄悄話來。初晨隱約聽見她們嘀咕什麼“……可惜……命啊……。”之類的。因聲音太小,她又離得遠,竟連一句話也聽不全。
夜深,外頭傳來雜碎的腳步聲,十分的慌亂急促。初晨落下的心,又忐忑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猛地,“哐當”一聲!房門被狠狠地踹開,寒意席卷屋子裏每個角落。
一股子涼寒硬生生的從腳底往上鑽,初晨不禁打個冷顫。她雙手緊緊地握拳,心中隱隱的升起不詳的預感。
“大爺!”丫鬟們慌忙行禮。
眾人未來得及起身,夏達已跑至新娘子身前,狠命的掀起蓋頭。恰巧蓋頭的一角掛在鳳釵上,這一掀,鳳釵連帶著幾根發絲被夏達硬生生的拔了出來。
初晨吃痛的掩住頭發,咬著唇,隱忍的不肯喊一聲痛。她強忍著淚水抬頭,想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模樣,為何要對她這樣無禮。
竟,竟,竟是個一身紅衣錦袍的男人,是新郎!是她未來的夫君!
夏達全然不顧初晨錯愕神情,傻笑著,勿自地拿住掛著鳳釵的喜帕,頗為得意的甩來甩去。
眾人瞧著那鳳釵是新鮮樣式,嵌著的寶石極為罕見,一瞧便知是宮裏皇後娘娘賜的東西,萬萬毀不得。屋裏屋外的丫鬟婆子們立馬簇擁著夏達,卻不敢碰他半分,隻在嘴上叫著哄著大爺快把東西放下。
“啪嗒!”正這時候,鳳釵被甩掉了地上。眾人屏住氣,目光隨著鳳釵落地。幸好,鳳釵完好無損,眾人方舒口氣。
李嬤嬤正欲去撿,夏達一個高空彈跳,雙腳利索的覆在鳳釵之上,頓時,釵碎的聲音貫穿每個人的耳朵。
“哎呦,我的大爺呦!”李嬤嬤嚇得臉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