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少謙走後,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隋千歌就這樣麻木地躺著,腦子裏好半天都沒有任何的想法。
命運何其的殘忍,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給她安排一個孩子。
她曾經多次的幻想過,要和裴千夜組成一個家庭,然後再生一兩個孩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
然而,幻想終究是幻想,現在孩子有了,而那個能與她組成家庭的人,卻不在了。
這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注定是沒有爸爸的,或許她可以自私地想,孩子沒有爸爸也沒關係,她可以給他雙倍的愛,但這對孩子來說,根本就不公平。
就算是家裏人不介意她未婚生子,當一名單親媽媽,但對於孩子來說,卻是一輩子的傷痕。
可是……
隋千歌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感覺又有些神奇。
這裏麵,真的已經有了一條小生命了嗎?
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會不會長得很可愛?
作為一個女性的本能,她並不想抹殺掉自己的孩子,盡管,這個孩子的父親給她帶來了翻天覆地的災難。
隋千歌一時也下不了決定,不知道是不是該留下這個孩子。
她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眉頭卻下意識地糾結在一起,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絕望。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了。
她表麵上已經全盤接受了,但心裏,卻還是沒辦法完全接受。
她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她又想,或許裴千夜離開她後會後悔,他一定會哭著喊著來求她再給一次機會的。
其實,隋千歌的想法真的很簡單,對於自己愛過的人,她更是心軟,隻要裴千夜認個錯,給她一個台階下,她也不一定就不會回頭。
隻是,她也知道,這不是惡作劇,不是玩笑話,更不是在夢裏。
裴千夜,是真的奪走了隋家的公司,離她而去了……
山風輕輕地吹著,樹葉沙沙地搖曳。
裴千夜一手捧著一束滿天星,一手攙扶著一位看起來五十出頭的婦人,兩人一起走到一個墓碑前,裴千夜彎腰將手裏的花放下。
墓碑上的照片裏,一個女孩正看著前方,甜甜地笑著,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裴千夜轉頭看向婦人,開口道:“阮姨,您有什麼話要對薇薇說的,就趁這個機會說了吧,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阮姨輕輕點頭,蹲下身湊近墓碑,伸出粗糙的手撫摸著照片裏的女孩,眼眶有些發紅。
這個妙齡女孩,是她的女兒,十八歲的年紀,別的孩子都才剛踏入大學校門,她的女兒,卻因為一次意外喪了命。
白發人送黑發人,乃世間最苦。
阮姨就這麼撫摸著照片上女兒的笑顏,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裴千夜也跟著蹲了下來,望著這個曾經深深印刻在腦海中,如今卻越來越模糊的女孩的照片,心裏,是滿滿的愧疚。
他答應過她,會一輩子愛她,彼時年輕氣盛,又情竇初開,他們幻想過未來,約好要結婚,白頭偕老。可是,他最終還是違背了誓言。
裴千夜早就清清楚楚地察覺到,他已經不愛薇薇了。
又或者,根本就不曾愛過,十幾歲時候的感情,衝動,單純,卻不一定就是愛。
因為年輕,因為沒有經曆過,很容易會把其他的感情當成是愛情,小心翼翼地供奉著,謹小慎微地維護著,卻最終,該失去的,還是會失去。
裴千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變成什麼樣了,他隻是不得不在微微的墓前對自己承認,他對這個可愛的女孩,已經沒有了愛情,如此而已。
或許,一個人很多時候,放不下的不是某個人,隻是某段歲月,某種情懷,某個執念。那個對象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在薇薇的墓前待了一會兒,裴千夜和阮姨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