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沉默了很久很久,車外馬路似乎是與此相隔了一萬光年的距離,所以任何喧囂聲都到達不了這裏。
她許久沒聽到他的回答,強自給自己鼓了幾次勁之後才敢抬眼去怯怯看他,卻發現他目光費解而糾結地望著自己,眉間微微蹙起,好像看到多麼不可思議的怪物……
“你幹嘛這種眼神看著我?”梁小瑜下意識往後麵縮了縮。
她下意識的小動作沒有逃過沉思中的周煥傲的眼睛,他倒吸一口氣,微微揚眉:“你……怕我罵你?”
她輕咳一聲,抬手撓撓自己的脖子,閃爍地躲避著他的目光,就是不敢直視。
……算了吧,怕就怕,也許怕的話以後就不會亂惹麻煩了,隻有怕了才肯聽話。周煥傲幹脆這樣自暴自棄地想著。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再一次屈服於梁小瑜麵前,無數次爭論當中,讓步的總是他,以至於後來都成了一種習慣,他都習慣給自己隨便找個理由了。
這樣想著,周煥傲又說:“對了,今晚帶你去見李懷堂,自己想好要說什麼。”
梁小瑜一怔,下一秒不假思索伸手死死抓住周煥傲的手臂,急道:“你帶我去見他做什麼?!”
“你以為我要帶你去見他做什麼?”周煥傲的語氣卻很淡然,垂眼望著她抓住自己的手,停頓幾秒,以一種略帶諷刺的語氣反問,“……你以為我要把你和你女兒打包送回去給李懷堂?”話說出口就無法挽回,周煥傲在下一秒就對自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感覺悔恨不已。
他就知道,隻要一麵對梁小瑜,什麼理智都會去見鬼!明明不該說的話,她就是有那個本事左右他的心情,讓他說出完全不應該說的話!
梁小瑜卻也在同時後悔自己的話。
事實上,是周煥傲像天神一樣及時出現,所以才將困頓的她拯救出來,而現在的她,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甚至對他也這樣警惕,換了是自己,也會感覺十分尷尬且憤怒的。
一時又急又悔,梁小瑜抓住周煥傲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最終隻能低下頭輕輕哭出聲來,發絲遮住了她的臉側,她過於單薄瘦弱的身子由於哭泣而微微顫抖著,像是搖曳在風中的毫無依托牽掛的一株蘆葦。
周煥傲無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梁小瑜,無論是小時候如何被人欺負,也無論是長大後她過得如何窮困潦倒顛沛流離,被他責罵……她總是在笑,並且笑容還無辜到令人發指。除了剛剛在李家的時候,他明白她是情勢所迫不得已演戲做出那種姿態,而現在……她卻真實地在他麵前哭了起來,因為他的再一次指責。
他,似乎罵哭了她。
……不,事情不是這樣的,其實自己什麼都沒做,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哭了起來。
早就說過,麵對梁小瑜的時候,他的行動永遠快於思想,眼神定在她緊緊揪著自己衣袖的手上,他在下一秒即側身過去,將她抱到自己懷裏——緊緊的,以一種永遠不讓她逃離的姿勢。
“對不起,別哭了,是我不好。”
他的聲音有淡淡沙啞,比之以往略微下沉的聲線在這一刻卻顯得格外魅惑和誘人。
聽到他的話之後,懷裏梁小瑜卻哭得越發大聲,抓著他手臂的手鬆開來——然後死死抱著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懷裏,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他默然,渾身近乎僵硬地由著她抱,許久之後,才遲疑著抬手覆蓋上她的頭,輕輕地摸著她的頭。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後發現自己喉嚨格外幹澀:“你……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