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的日子，一直都是一個人過的嗎？”雖然在電話裏聽到了一部分，憑著這一部分，他多少也能夠猜測得出七八分。可是不知為何，這一刻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說自己的過去。
也許有人會覺得他這樣的做法很殘忍，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可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這個傷口早就成了她長年累月積壓在心中的惡膿，如果不擠掉，遲早會腐爛她的血肉！
如果必須要有一個人，來剜掉她這個膿傷。那麼他希望，至低限度這個人是他！
“嗯。”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還是遲疑著點了點頭。反正剛才該聽的不該聽的，他都全部聽進去了，所以她也不介意再多說一點。
因為此時此刻，她也實在是太需要找個人來傾訴一下壓抑在心底這麼多年的這個讓她無法紓解的隱秘了。
“是不是過得很難？”他隨手從果盤裏拿了一個蘋果，慢慢地削了起來。語氣從容而平和，就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隨意。
這樣平和而舒適的語調，倒讓她放鬆了許多。她喝了一口溫水，開始偏著腦袋回憶起來。
“最初的時候，的確很艱難吧。那時候街坊四鄰的小朋友總是笑話我是個沒媽的孩子。每次放學的時候，看到別人家的母親都早早的守候在了校門口。我就想，為什麼我會攤上這麼一個母親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毫不掩飾她語氣裏的情緒。“我也曾經恨過，尤其是在我爸因為沒錢看病而活活地拖死在病床上的時候。還有我外婆為了省兩個菜錢，忍受著別人的白眼去揀菜市裏別人扔掉不要的那些枯黃的菜葉時。”
放在沙發上的手，下意識地抓了抓沙發的麵料。蘇清陌纖秀的十指用力地蜷縮成一團，似乎隻有這樣，她才有力氣讓自己繼續講述下去。
“還有那一年，我一個人在外地求學，外婆突然病重臥床不起。那時候，我其實偷偷地祈禱過，祈禱她能夠良心發現，回來看看我們。祈禱能夠有奇跡出現，她能夠回來照看一下外婆。我對我自己說，如果她回來了。我就不再恨她了！可是……”
說到這裏，蘇清陌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哽咽了。見狀，裴崢用手掌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部，溫柔的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現在都過去了。”
“是啊，現在都過去了。可是你知道嗎？當時我差點以為我都快要熬不過去了……”
回憶起當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蘇清陌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有時候我覺得老天對我特別不公平。當時若不是任……若不是我一個朋友的幫助，外婆隻怕也會像我爸爸一樣，因為沒錢，而活生生地在床上痛死過去。好在那一場與疾病的抗爭，外婆終於熬了過來。”
“那後來呢？”將蘋果仔細地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幹淨的白瓷盤裏。他卻並不急著遞給她。
“後來……”她唇角綻出涼薄而憤恨的弧度。“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恨她嗎？因為後來，外婆雖然逃過了病魔的折磨。卻因為沒有人照顧，而在一個雨天出去買菜的時候，活生生地摔在了大街上，給摔死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回憶太痛了，痛到蘇清陌忍不住想要掐一掐自己的大腿，用這種身體的疼痛來遏製心裏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