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很多天裏,他,果然回來了。
他的房間依舊在我的隔壁,我們依舊在一個飯桌吃飯,互相問候,隻是,我卻開始失眠,開始對一切聲音敏感,尤其,是來自隔壁的聲音。清晨,那一聲清脆的開門聲,哪怕是再微小的腳步聲,在我聽來,哪怕正在做著再夢的夢,也會突然睜開了眼。等待聲音的離去,才會繼而起來。
嗬……
原來,想和做真的是太難太難。
我承認自己是故意,故意不與他兩個人單獨相處,所以,就連起床這樣微小的事,與其當我出門的時候遇到他恰好開門的情況,不如……就由我來做逃避的那個,他先,我後。
這天,又是同樣的情況。
然而,不知是為何,爺爺卻忽然沉默了,吃飯也是漫不經心的。
一直以來,在飯桌上首先開始話題的都是爺爺,我和他,不過是附和,偶爾兩個人會搭那麼幾句。
這樣的氣氛太過詭異,壓迫著我的每一根神經,如果再沒有人開口的話……
“爺爺,飯菜不合胃口嗎?挑食可不是好習慣……”我試圖找著話題。
然而,還沒說完,爺爺忽然問我,“小小,那個叫文森的,你很喜歡?”
我扯著唇,笑了笑,“爺爺,您什麼時候見過我帶男孩子來給您看?”
第一個,往往具有特殊的意義。
那樣說,他,會明白吧?會相信吧?相信我真的已經完全地對他隻是兄妹之間的感情吧!
“那就好,那就好……”
爺爺的話,讓我的心沉得更深了。爺爺,還是在內疚著,盡管我那麼努力地把我的幸福曬出來給他們看。
“放心吧!爺爺,文森對我很好,他是這世界上除了您和……”提起那個字眼時,我總是會這麼不自然,何況,他就在我旁邊,但是,總不能避免,“您和哥以外,這世上最了解我的男人就是文森了。”
這的確是實話,和文森認識的這幾年裏,我肚子裏的苦水是隔三差五地就去找他倒一倒,奇跡的是,對著我這張超級怨婦臉,他竟然還能維持住紳士的風度,笑得出來。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一直未開口的人終於說話了,但是卻教我一下子措手不及。
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因為他問我和文森怎麼認識的。
嗬……
我的一切,雖然有的,他不曾直接參與,但卻統統是與他有關。
認識文森,因為他,我有了買醉的習慣,用辛辣的酒來麻痹疼痛,有的時候就算胃抽得跟人來瘋一樣有一陣沒一陣的,也會繼續喝著酒,我笑稱那是以毒攻毒,以疼止疼的最好方法,但往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人都是在醫院。那樣的日子裏,就是文森陪著度過的。
怎麼認識的?
我能說嗎?直接說:要不是你根本不愛我,拋棄我,願意和任何一個對你有任何意圖的女人上床也不會回來看我一眼,我會去買醉嗎?我會認識文森嗎?
但,究竟隻是想想而已。
現實,往往是相悖的。
我笑著繼續偽裝著幸福,帶上陷入夢幻回憶般的癡迷神情,如一個發了花癡的小女生,我說,“某天我在街上走著走著,不小心差點被人撞倒,他扶了我一把,然後給我他的名片,我們是一見鍾情,撞出來的火花,而後我就常去他的酒吧,他為我調製很多種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酒,聊久了,互相了解了,剛好加上一見鍾情,當然就再次見就深情啦!”
用輕快地語言描述完一個狗血的劇情。
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有人這樣對我描述的話,我一定會大笑三聲,然後甩他一句,你當人都是三歲小孩子啊!
所以,當看見那爺爺那一臉的心疼的時候,我知道,我的謊言被輕易地揭穿了。
然而,他卻說,“是嗎?”
我覷著他,看著他眉心間的皺褶……
忽然心口一悶,不知為何。
他問,是嗎。
是相信了嗎?還是……
不,不能猜測下去了!
我趕緊地停止,任由發展下去的話,即使知道是絕望也會在想象中憑空地生出希望來,再次心如刀割。
吃完飯,我換上搖曳的長裙。曾經,我看著那些站在他身邊的女孩,羨慕她那飛舞的衣裙,於是我想,有一天當我開始約會的時候,我一定要穿那麼件裙子,走路的時候靜靜的,當風吹來的時候,一定要要逆著,這樣才能讓群角飛舞起來,讓發絲向後飄,我在腦子裏無數次地勾勒那種唯美的畫麵。隻是,當我終於要約會時,我的裙子不是為他而穿。
出門時,在院子裏除草的大叔開玩笑地吹響了口哨,他問我,“要約會去?”
“嗯。”我回頭對他微笑。
目光卻不經意地落在那扇落地窗後——
爺爺正不知道和袁澈在說些什麼,他的目光似乎正朝我看來,裏麵好像充滿了糾結。
不想去深究了,太累太累,花心思想他的每一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後的真意,那好似已經耗盡了我一半的生命。
“好好開心吧!”除草的大叔囑咐著。
“愛情啊!還是年輕真好!”大叔接著感歎起來。
“那是當然,大叔,就嫉妒我吧!哈哈……我不介意的,拜拜……”
一個瀟灑的回頭,加一句青春張揚的話,邁出門的瞬間,依舊是洋溢著笑容,隻是……為何卻想回頭,看一看,那張臉的神情?
但是,就算是再怎麼想,我還是沒有了退路。
對自己說——做事拖拖拉拉,是要當龜蛋嗎?!
走,出去約會去!讓群角飛揚,讓發絲張狂!
其實,這,並不是約會。
隻是,我突然想那樣偽裝,在他那聲“是嗎”之後。
當我穿著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長裙出現在文森的酒吧裏時,他極為誇張地“woo!”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