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臨峰洪大人,向來都是翰林院日落黃昏的時候,最後一個出門的人。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當洪大公子收拾妥當一案幾的書卷,整理整理衣袖,打算提步出門的時候。卻在走出門去的那一刻,聽到了一個最令他討厭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這麼盡職盡責,真不愧是廖太師的得意門生啊。”
洪臨峰側頭看一看,厭惡的神色頓時浮現在臉上來。
……這個人,為什麼總像個鬼祟一樣地陰魂不散、老是糾纏不休?!
“怎麼神情如此難看?”那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心情大好不已,道,“其實你心中最清楚不過的,我之所以來到翰林院任職,全是聽命於人,也並非自己可以決定左右的。”
洪臨峰此刻沒有心思聽他廢話,隻想趕緊離開此地。
唐慎之見他心煩得緊,卻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隻接著喋喋不休地道:“雖然我唐慎之厭惡你入骨,正如你憎恨我也入心一般。然而我們兩人無論如何也都將要成為同僚、共事一番,莫非洪大公子當真打算永遠不拿正眼看我?一生不理會我這個同僚麼?”
洪臨峰停住腳步,口氣冷冷冰冰,沒有絲毫情緒和溫度,隻道:“不然呢,你還打算怎麼樣、。”
唐慎之眨巴眨巴一雙清明無辜的眼睛,口吻輕鬆詼諧地道:“依唐某淺見,既然造化弄人——非得要你我共事一處,而且你我少小時候又拜師一門、好歹也算是同窗一場,不如——就化敵為友吧?”
好大的麵子、。
居然能把謊話說得如此麵不改色、心不亂跳,唐慎之的功力也是讓洪臨峰不得不甘拜下風了。若不是對唐慎之的了解並非三日兩日,洪大人也是會忍不住心裏鬆動錯信了他。
洪大公子鼻子中冷“哼”了一聲,然後,便提步繼續前行。
“洪大人!——你當真如此油鹽不進嗎?……”
唐慎之看著洪臨峰意欲離去的後背,禁不住又多說了一句。
洪臨峰給他煩的不成,終於還是停下腳步,偏過頭來,冷冰冰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與混賬、禽獸結交為好友的習慣!”
拋下這句話,洪大公子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唐慎之默默注視著洪臨峰快速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孩子傻得天真。像洪臨峰這樣連謊都不願意撒的正經君子,他究竟是怎麼在翰林院待了這麼久的?
難道不會把周遭的一圈兒人都得罪光了嗎。
真是奇跡。
好,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正經模樣。
……或許,是因為他是個聰明人吧。
這世間能夠一眼看破自己偽裝的人,除卻他洪臨峰洪大公子之外,應該再無第二個人了吧。
想來一個這麼聰明的人,卻直接到連句謊話都懶得說,洪臨峰啊洪臨峰,你究竟是太正直太單純,還是太過君子、太過傻瓜?
唐慎之老神在在地伸出右手,將拇指與食指框在洪臨峰遠去身影的頭頂到腳底之間,似乎要將他捏在自己的手中一般——
“看來你很是討厭我留在翰林院任職啊……實在是太好了,那麼唐某接下來便要好好地在這裏兢兢業業地就職了。”
反正唐慎之早就做出了決定,但凡是能打擊洪府中人的方法,他都向來不會吝惜去做。
倘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令洪大公子心生不悅,那就真的是甚合他唐大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