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碧池,枯黃凋零幾片老荷葉,偶有仙鶴渡著池水盤繞糾纏,池水中央立了方高挑雅致園亭,亭子很寬敞,早已點了紅燈紙籠,映照地分外鮮亮,光潔石板地上規矩安放著四五個軟墊幾案,擱了青花的對角瓷杯兩三盞,圍著整個池塘的垂柳也十分應景零星掛了不少燈盞,掩映著纖長細軟的枝條,朦朦朧朧十分意境。
和暖晚風徐徐,拂過衣角臉頰,將我綰在腦後的青絲翻然吹起,腳下墜地長裙時不時被晚風吸到腳裸,幾步走起來險些踩住絆倒,一直跟在蘇玉身後,走的有些踉蹌謹慎,心中更是忐忑。
曾經多少個日子,我與言之在這方碧池邊嬉戲捉瞎子摸魚,這裏每一處都再熟悉不過,哪怕此刻蒙住眼也能清楚辨明每一處分叉石子路要通往何處,石子路上鋪是鵝暖還是方磚。
瑞王府與藍府隻有一牆之隔,而這謠清池的水與藍府後園的莫濯塘相相連通,池子上隻用一道石牆當做隔斷,若是拆了這石牆,便是個形似橢圓完整的水泊。
當初烯封王,皇帝要賞他一座府邸。我得知此事,用了一個晌午的時間,圍著藍府做了番仔細考察。最終敲定連著沁心閣西南角莫濯塘牆外的地方最為合意。
莫濯塘沿著牆垣往外西南衍生七八裏,塘內載滿了白色睡蓮,是個不錯的納涼清修之所。池水衍生出去的幾塊地不僅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離藍府中自己的沁心閣最為接近。
我想的很周到,選這個地方與他與我都是有很大利處的。先不說這風水好壞,單論日後我嫁過來做了瑞王妃,哪日與他鬧了矛盾,隻用爬個梯子或是遊個水就能回娘家,也不至於大動幹戈走正門,鬧得人盡皆知,惹人笑話失了顏麵。
我將這個很覺周到的地方告知了烯,他聽了也點頭表示很讚同。於是第二日便圍著這池子蓋起了瑞王府,並給將這衍生出去的半彎池水重新命人擴了兩倍又在水上修了個八角涼台,並起了個十分文雅的名字‘謠清池’。
隻可惜,到頭來我終究沒當成這池子的女主人,連半個也不是,枉我當初那樣周詳的考慮盤算。
記得瑞王府剛落成的幾個月,有一日他跑來跟我說,“你看咱們再過幾年就要成親,遲早是一家人,要不咱們把池子上那堵石牆拆了?”他睜大了眼很期待地等著我回答。
我聽到這個建議,著實思量了足足三個時辰,然後給了他答複,“不行”,又頓了頓,“不過在牆上打幾個洞倒是可以!”
聽了後半句,他灰心的眼又燃起半點星光,同時很無奈的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你一個下午關在房裏想出的?”,頓了頓,“我很好奇這麼長時間你到底還想了些什麼。”
我聳了聳肩,很誠懇地,“這三個時辰我對你的建議很慎重地思量一番,從你對我的是否有不軌意圖,本小姐黃花閨女的名節能否保住,府裏丫頭小子該怎麼調配,安保防衛是否又需加強,兩府合並了府名是不是也該更換等等方麵”
我停下喘了口氣,又道,“當然我還假設了,若是拆了,在池子上搭個九曲廊橋肯定氣派。可是再一想,兩個池子並成一個,重新曲名字又是個費勁事,莫謠塘?謠莫塘?還是清濯池?總沒個好的,想了一個時辰,沒個結果,便作罷了。最後腦子一動,才想了這個萬全的法子,再牆上打幾個洞不僅方便你我時常傳話,也不會惹人非議閑話,不必思量府內諸多雜事更不用去費勁重新取名字。若是你真想抄近路找我,辦法我也想了很多的,趁人不注意搭個梯子,或是遊個水都可以的嘛!”
頓了頓,望著他越發青白的臉,繼續道,“其實對於打洞這個事,我還是持保留態度的,若是以後被哪個愛嚼舌根的撞見你爬牆鑽水塘,然後添油加醋的傳出去,你堂堂四殿下功勳赫赫的瑞王豈不失了顏麵,終歸也不是什麼光彩事!你說呢?”,見他不答,又補充道,“你說我想的是不是很周全?”
他不再理我,第二日那堵石牆上便多了一排足足有水缸大小的圓形漏窗,我站在莫濯塘邊,望著這一排的大窟窿,著實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