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柳三娘將這數種新舊的針法融會貫通,運用得已經十分純熟了,甄鈺拿著她的最後一件成品端詳端詳,臉上露出滿意笑容時,柳三娘自己也鬆了口氣,始終忍不住由衷歎道:“二姑娘,不知這針法是何人傳授給二姑娘,若是能見一見此人,真是此生無憾!”
甄鈺眼中一黯,眼眸輕眨,輕輕歎道:“此人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幾種針法如果有人問起你,你便這麼說……”
柳三娘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但她立刻就點點頭:“是,民女記住了!請二姑娘放心便是!”柳三娘心裏忍不住有些緊張,她好像突然之間才意識到甄鈺戶部尚書千金的身份;也是的,憑甄鈺的身份,尚書府中養有一兩個技藝出眾的繡娘,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也許,她是真的不便公布那人的身份吧!柳三娘無不遺憾的想。
甄鈺從懷中抽出幾份圖案遞給柳三娘,說道:“用我教你的針法,按照這圖案繡一對枕頭,用茜紅杭緞做底,圖樣怎麼配色我也寫得很清楚了,適用的絲線也已經讓白掌櫃準備妥當。最多七天,將成品交給我,越快越好!”
“是,二姑娘。”柳三娘接過圖案展開掃了一眼,是再尋常不過的鴛鴦紅蓮圖,隻是這鴛鴦卻不似尋常所見比翼同遊,而是一隻展翅在前,一隻尾隨在後,在前那隻回頭凝望,在後那隻微微仰頭脖子前傾,與前一隻深情對視。一旁的紅蓮,並蒂雙開,搭配著高低兩支蓮蓬,蓮子粒粒在現。
最為奇特的,不是這鴛鴦與紅蓮,而是需要繡在枕頭邊沿的花邊,組成花邊的一朵朵小花,讓柳三娘這個熟悉各種花草的人也不禁一時傻眼,認不出是個什麼花樣。
她琢磨了半天,方輕輕“啊”了一聲,驚訝道:“二姑娘,這,這好像是——浮萍?”如果不是自己酷愛刺繡,平日裏對各種花花草草山水樹木景致格外留心,根本不會認出這從來沒有人將之入繡的浮萍來。
甄鈺讚賞的瞟了她一眼,點頭微笑道:“不錯,這就是浮萍!你照著一點一點的繡,半點兒也不許變形。”
“民女明白,二姑娘放心!”柳三娘點點頭,細細端詳端詳,笑讚道:“二姑娘真是心細如發,獨具慧眼!”柳三娘由此獲得啟發,不由尋思,也許,她也可以從一些不起眼的事物上發現一些什麼融入繡件花樣……
甄鈺的手指輕輕拂過展開的圖樣上,說道:“這鴛鴦的眼睛,留給我來繡吧!”
“好的,二姑娘!”柳三娘自不會不答應。
交代清楚了柳三娘,甄鈺心情十分輕鬆,突然想起很久沒見錦心了,順便又去了剪子胡同的白宅坐了一會,然後方高高興興的回府。
今日甄老爺回來得一如既往的晚,所不同的是,今天回來,他的臉色有點黑沉沉的,而且,這黑沉沉的臉色居然還是針對甄鈺。
甄鈺低頭打量打量自己,很無辜的朝他笑道:“爹爹,您幹嘛這麼瞧著女兒啊?”
甄老爺沉著臉進了東次間,一邊叫道:“夫人帶鈺兒過來,王媽媽等都退下!”
“老爺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甄夫人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她沒忘記給了甄鈺一個安慰的目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攜著她入內。
“鈺兒,這幾****上哪兒去了?”甄老爺的目光有些淩厲。
甄鈺心一緊,閃閃忽忽的目光下意識就望向甄夫人,嚅嚅道:“我,我——”
“玉霞記的生意似乎不錯啊!”甄老爺哼了一聲,沒好氣瞪了她一眼。
“爹!”甄鈺一急,奔過去拉著甄老爺的胳膊,仰起小臉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甄老爺心裏不知該憐還是該氣,卻不忍心甩掉她的胳膊,繃著臉冷冰冰道:“叫爹也沒用!你一個小姑娘家,尚書府的千金,這要是傳了出去像什麼話!夫人你也是,怎麼就縱容鈺兒去做這種事呢!她還這麼小,都還沒議親呢!你別告訴我,這事你不知道!那玉霞記,可是你的陪嫁鋪子。”甄老爺忍不住又瞪了自己夫人一眼。
雖然現世有不少女人打理鋪子生意,但那不是各府中的管事媽媽們便是出了嫁的媳婦夫人們!再不然,就是商戶出身家庭情況擺在那裏不得不為之的姑娘家了,像甄鈺這樣的尚書府千金,在外頭拋頭露麵打理生意,萬一傳開了出去,惹得一些紈絝好事子弟前去品頭論足,她還要不要嫁人了?
甄夫人一怔,不禁也有些後悔。她先是被沈姨娘氣昏了頭,後來又讓甄鈺給繞了進去,隻想到女兒早早學會這些事情將來出嫁了也省得被人欺負,卻不曾想過,女兒還沒議定人家呢!可是出於這些年來的本能反應,甄夫人一聽丈夫連自己也怪在內了,她卻又不服氣道:“鈺兒將來也是要出嫁的,這些事遲早要學,難得她有這份心,早點學也沒什麼啊!”
“還說沒什麼!”甄老爺氣得夠嗆,跺腳道:“鈺兒是該學些東西了,該學刺繡女工了,怎麼不見你教她這個?學打理生意管家,這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