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年,這一年甄府格外熱鬧,甄夫人似乎是為了彌補去年甄老爺不在家過年的遺憾似的,可著勁的命人布置準備,各色備得十分齊全,加之討人厭的沈姨娘又已經徹底完蛋,甄克守和白姨娘又回來了,人也十分齊全,越發的熱鬧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隨著除夕年夜鍾樓的鍾聲沉沉敲響,元豐二十四年正式告別,進入了元豐二十五年的新春。
自從甄老爺巡視學府回京之後,選撥右相的呼聲也漸漸接近了尾聲。甄老爺請示巡視的折子是夾在正常的公文奏折遞給皇帝的,因此外邊的人壓根不知有這麼一件事。眾人看到的是,恰逢右相甄選,甄老爺卻被皇帝一紙聖命發配出京,有那善於揣摩聖意的自然而然會覺得此事大有內涵,甄老爺的呼聲也漸漸的低了下去,經過一番激烈的競爭逐鹿,最後由翰林院的老翰林齊良生勝出,坐上了這個內閣的第二把交椅的重要位置。
這是一個大冷門,眾臣大跌眼鏡。怎麼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給了這麼一個迂腐又古板的老學究!不過,也幸好是他,正因為他既迂腐又古板,不懂什麼政治手腕權謀變通,那點子心思都寫在臉上,比一碗水還要通透,倒是比什麼別有用心的人占據這個位置強。於是前往齊家恭賀的眾人,笑得多多少少都有那麼幾分真心實意。
齊良生接旨之後,也顧不得表一表讀書人清高超然的姿態了,歡喜得涕淚直下,痛痛的大哭了一場。他鑽了一輩子的書叢,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算了,死後討個“文忠”的諡號也就罷了。不料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臨到老了才交了青雲好運,一下子坐上了這麼個位置,心裏對皇帝感激得五內俱焚,發誓要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皇帝似乎是為了照顧甄老爺“失落”的心似的,特意加封他一個武英殿大學士的頭銜,特許入閣行走。
如此,內閣如今除了皇後之父首輔簡仁、左宰辛大人、右相齊大人、華蓋殿大學士毛崇遂、東閣大學士楊英,又加了甄老爺一個。
對於甄老爺破例入閣,首輔和左宰十分爽快的接納了他,甚至還明裏暗裏的安慰了他一番,因為按照他們的預計,甄老爺原本應該是做右相的,如今隻封了個武英殿大學士,在旁人眼裏是榮耀,在他這裏確是委屈了的。
甄老爺含糊應付,心裏卻是哭笑不得,索性擺出一副頗有點兒意興闌珊的樣子,好好的在家裏陪了妻子女兒幾天。此是後話不提。
正月新春裏,計夫人照例進宮覲見皇後,給皇後拜年。
計夫人和皇後兩人的母親乃是十分要好的親姐妹,兩人是嫡親的表姐妹,一向來關係亦十分要好。
這一日計夫人按品大裝,穿著侯夫人的誥命大衫、雲肩、霞帔。
金雀雲芝的繁複刺繡,以金絲線串聯點綴著許多米珠與寶石亮鑽描摹出來的圖樣,望去端莊華貴,絢爛如霞。秀發高高攏起盤成雍容的富貴牡丹鬢,帶著兩翼金雀嵌珠點翠花鈿,兩隻高高昂首的金雀一左一右分飾花鈿兩邊,從雀嘴各垂下三串用紅珊瑚子如意結連接在一起的珍珠流蘇,齊肩輕晃,葳蕤生輝。額上亦如小簾子似的垂了一排的米珠,約有兩寸來長,恰恰齊著眉毛,珠光瑩柔,愈加襯得雙頰生暈,目如點漆。
皇後每每有許多體己話要同計夫人說,隻是二人平日裏雖然也有機會見麵,但命婦平時在宮裏停留的時間一向來都是有定數的,皇後也不便破這個例落人話柄,計夫人更更是個明哲保身容不得人說半點兒不對的,因此平日裏計夫人入宮請安,兩人也不過拉上幾句家常閑話便散了。真正有時間能夠坐下來說些真心話的,除了新春拜年這日便是皇後的千秋日了。
因此計夫人進宮這日,皇後特意吩咐下去,旁的誥命夫人隻需在坤寧宮前磕個頭便罷了,特特留下計夫人多說一會兒話。
表姐妹兩人說了些家常閑話,皇後使個眼色屏退左右,同計夫人商量起正事來。
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自然是今年四月份的選秀。
大夏朝的選秀為皇帝充盈後宮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是為皇親國戚及一二品大員的兒女賜婚。將朝廷重臣的姻親關係在皇帝這裏過了明路,皇帝也好對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有個底,便於及時的掌控。
皇後深居後宮,對外頭各家各戶的關係不如計夫人更了然在胸,便將事先搜羅上來的名冊單子拿來同計夫人細看,還指著些人詳細的問了計夫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