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手止住了她,和顏悅色向榮昌公主道:“靜瑜剛才說什麼?再給父皇說一遍。”
榮昌公主渾身不可抑止的微微發起抖來,額上、臉上更是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脖子周圍一片臊熱,心突突突突的劇跳著,仿佛要跳出胸腔,堵在嗓子眼,令她呼吸不出,話也說不出。
不是沒有後怕和懊悔,可是隻要想一想那人,心中頓時又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便是想要收回方才的話,也已經沒有可能了!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她隻有這一次自己做主的機會,她不能錯過!
“女兒,請求父皇賜女兒一位駙馬!”榮昌公主深深的舒了口氣,緩緩抬起頭,溫柔似水的眸光一眨不眨的望向帝後。心底,是如水的平靜。
“放肆!”皇後大怒,頓時麵沉如霜,精致描繪的長眉高高一挑,指著榮昌公主恨道:“這是你身為公主該說的話嗎?”
如果不是當著皇帝的麵,皇後恨不得上前扇榮昌公主兩個耳光方才解恨!這就是她苦心調教出來的女兒?這就是她引以為傲的、端莊賢淑的女兒!幸虧慧妃、柳嬪、儀寧長公主她們都離開了,不然,讓她的臉麵往哪兒擱?
榮昌公主一動不動,依然垂著頭,跪著的身體卻下意識的挺直了直,表達著自己無聲的反抗。
皇帝深深的瞥了她兩眼,望著她雪白纖細的脖頸,無聲的歎了口氣。他從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溫婉甜美的女兒,竟然也有如此倔強的一麵。他忽然發現,他的兒女們,他其實一個也不曾了解!
“還不快快向你父皇請罪!本宮看你今兒是長途跋涉昏了頭了!”皇後沉聲嗬斥,趁隙瞟了皇帝一眼,試圖為榮昌公主的出格行為找借口。
不料榮昌公主完全不理會她的好意,抿了抿唇,默不作聲,仍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又一股怒氣從心底直衝腦門,皇後氣得身子發軟,胸口一起一伏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你——”
“這是天理人倫的大事,倒是朕和皇後疏忽了,”皇帝突然出聲,輕輕一歎,向榮昌公主溫言道:“靜瑜既這麼說,可是心中已有人選了?”
“皇上!”皇後聞聽此言又驚又怒,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瞪向皇帝。皇帝這是什麼意思?竟然還問她是否可有人選了?這不是拐著彎在問是否有私情嗎?做女兒的做出這種事來,她這個母親顏麵何在!
皇帝抬手止住了她,順便拋過來一記銳利的眼神,皇後一驚,下意識閉上了嘴。
榮昌公主的心立刻又突突的劇跳起來,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劇跳的心髒抽幹。她抬起頭,麵上怯怯,目光卻毫不躲閃,向皇帝道:“女兒,女兒願得東宮府丞丁睿丁大人為駙馬!”
“放肆!”皇後臉色煞白,死死盯著榮昌公主,恨不得在她身上刺出個洞來!她沒有想到,榮昌公主竟然真的說出來的!東宮府丞,一個小小的六品小官,憑什麼配得上她的女兒!
皇帝斜了她一眼,向榮昌公主道:“東宮府丞?可是這次南下坐鎮的欽差?朕記得,似乎是上一屆春闈的狀元?”
“父皇明鑒!”榮昌公主聽見皇帝這麼說,心知已經有了幾分把握,不由一喜,忙道:“正是此人。女兒,女兒仰慕丁府丞人品才華,求父皇成全!”
連仰慕的話都說出來了!皇後隻覺得一陣絕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皇帝卻是哈哈一笑,略一沉吟,抬手道:“你先起來,這件事朕還得好好想想。也不知那丁府丞家中可有妻室。”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皇後一聽皇帝分明有答應的跡象,頓時急了,急忙起身,在皇帝跟前跪下道:“皇上,靜瑜乃是我朝嫡出大公主,怎能配那樣一個出身卑微、毫無根基的平頭小民?狀元又如何!哼,讀過幾本書僥幸中了狀元便了不起了麼?又不是書香門第世家子弟,跟這種人做親,皇室的臉麵何在!”
“母後!”榮昌公主頓時急了。
皇帝抬手止住了榮昌公主,半眯著眼睨著皇後道:“哦?那麼皇後想為靜瑜找一個何等根基的駙馬呢?是簡家還是周家?”
“臣妾不敢!”皇後吃了一驚,不覺勃然變色。她沒想到皇帝疑心這麼重。
皇帝輕哼一聲,卻是溫言道:“起來吧!朕知道你也是為了女兒好。不過,朕倒覺得那丁睿著實不錯,品貌端正,學識又好,況且此次南下辦差也立了大功,此人前途無量,靜瑜好眼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