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玨緊緊抿著嘴不說話。
虛驚一場,兩個少年交完了谘詢費用,胡律師看了下正在震動的手機,給喬二嬰使了個眼色送客,出門接電話去了。
喬二嬰默默地記錄完了谘詢事件,客氣地送他們出門,臨走時,看到程玨依舊心情低落的模樣,突然間多嘴說道。
“其實不用太在意。抑鬱症的病因很複雜,病人隨時隨地處於焦躁壓抑的氛圍內,哪怕你給了她回複,犧牲自己跟她在一起,她也會因為病情而產生各種各樣的不滿,這些不滿的情緒會在她腦子裏放大,直到徹底控製她的大腦。”
她對著眼前麵露驚訝的兩位少年,平靜而憂傷地說道。
“你們知道嗎?對於嚴重的抑鬱症患者來說,天空飛過了一隻小鳥,但不是她想看的白色,都會導致她的情緒崩潰。所以,沒有回複情書這件事,就跟天空飛過小鳥的性質是差不多的。”
天空飛過小鳥留下淺淡的劃痕,聽起來殘忍無情,卻是喬二嬰能想出來的最好的安慰人的比喻了。
可憐的女孩子得了抑鬱症,這個鍋不能讓無辜的男孩子來背負。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女孩在發病之前性格比較軟弱,家庭關係非常不融洽,很有可能父母一方有外遇對象並且被她撞見過,甚至,另一方也是通過比較偏激的手段挽回婚姻的。”
董昭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的?”
“抑鬱症的成因很複雜,而且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十幾歲的女孩子,除了上課就是回家寫作業,她會患上抑鬱症,要麼跟學校有關,要麼跟家庭有關。剛才你們說到女孩的同學和朋友為她打抱不平,所以我想可能是家庭這一環出了問題,長期的心理壓抑造成了心態扭曲。”
喬二嬰靜靜地直視著程玨略顯茫然的眼睛。
“這個年紀的少女不夠成熟,情緒反複,病態的遺傳、長期壓抑再加上不自覺的模仿行為,才是整出悲劇的構成要素。”
她說道。
“她自殺的原因,不是因為單方麵的感情沒有得到回報,而是發現自己變成了最討厭的一類人。”
這場為抑鬱女討伐負心漢的鬧劇,轟轟烈烈地開展,最終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不知是大家意識到根本不是男孩的錯,還是有了新的義憤填膺的目標。
後來,程玨機緣巧合之下看過了那位抑鬱症少女的遺書,根本不是大家口中所說的斥責他無情那回事,而是充滿了迷茫和絕望。
整封信充滿了黑色的浪漫色彩,大量古怪的比喻和華麗的詞藻堆砌成了一層層通往天堂或地獄的台階。她渴望從無休止的抑鬱中得到解脫,並不覺得自殺是一種報複的手段,而是把死亡當做是新的開始,在信的末尾,她甚至心平氣和地安慰家人,她要去一個更加美好的地方,那裏沒有痛苦沒有爭吵,再差也不會比她現在的生活差。
真正讓她崩潰自殺的,不是他無言的拒絕。
這個認知,終於讓程玨從不小心害死了人的愧疚之中解脫了出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自從谘詢之後,從來不跟董昭以外的人玩耍的程玨,也開始留意起喬二嬰來。他加了她的扣扣和某信道謝,偶爾在街上轉悠,看到她在兼職發小廣告,也會停下來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