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13 辭職(1 / 3)

阮天浩從上海飛回鄭州時已是李曉曼進醫院的次日下午。很不幸地,李曉曼腹中嬰兒沒有保住。她之所以沒有見紅並不是阮母認為的沒事,而是腹中孩子在到達醫院前已經沒有心跳。懷孕十九周的孩子已經成形,母愛泛濫四個多月的李曉曼無法接受這個打擊,知道這個消息後已兩度昏迷。

從知道消息阮母就沒反應過來。她不能理解沒有見紅孩子怎麼會不行了呢?她不敢和兒媳恨恨的眼神對視,也不敢離開醫院。兒子不在家時出了這種事,她後悔莫及的同時不停自責,怎麼不及時送兒媳來醫院呢?可是,後悔歸後悔,自責歸自責,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阮家人能來的都在醫院。前來幫忙的周傑瑞隻好打電話給周母,交代母親煮一些滋補粥。周家母子一個在家一個在醫院,也忙得不可開交。

李曉曼情緒稍稍穩定時,大夫交代可以進行引產了。李曉曼卻堅持一定要等阮天浩回來,她恨恨地說:“我要讓他親眼看到他的子女是怎麼離開這個世界的。”

當時,阮母不寒而栗。老太太明白,這將是她和兒媳永遠也不可能調和的矛盾開始。

因此,阮天浩出現在病房時,不止李曉曼淚流滿麵,阮母也哭得淚人似的。老人家不等兒子兒媳說話就拉住兒子的手:“兒啊。媽做了大錯事了。媽害死了大孫子啊。”

沉默的李曉曼淚如泉湧,她冷冷盯著阮天浩的眼睛。

阮天浩拍拍母親肩膀,阮母識趣地讓開。阮天浩走過去坐在床邊:“曼曼,對不起。”

李曉曼仍是冷冷盯著他的眼睛:“昨晚你的電話為什麼不通?”

這種目光注視下,阮天浩覺得心裏很冷,他目光下移最後定格在李曉曼小腹:“昨晚酒會屏蔽手機信號。我知道消息後就趕到機場,這是最早回鄭州的一班飛機。曼曼,是真的嗎?真的沒心跳了?”

李曉曼的淚又開始洶湧:“是的。我昨天六點鍾摔倒的。八點半才被送到醫院。當時醫生就檢查不出孩子心跳了。”

“怎麼不當時就來醫院?”

李曉曼看向阮母時目光又變得恨意十足:“問你媽。”

阮天浩心裏一緊,原來跟母親有關。

跟兒媳目光一對視,心慌的阮母趕緊低下頭:“天浩。我當時瞧著沒見紅,小曼當時也說不怎麼疼,我就覺得應該是沒事。”

失去孩子,阮天浩同樣很心疼。因此,他埋怨母親:“媽。你又不是醫生怎麼就斷定沒事呢?”

李曉曼一聽,“哇”地大哭起來:“馬上就五個月了。孩子模樣都能看出來了……”

阮天浩截斷她的哭訴:“曼曼。媽沒文化,你也沒有嗎?媽說沒事你就覺得沒事了?你可以要求媽陪你來醫院。六點鍾摔倒居然等到八點半才來醫院,你太大意了。”

李曉曼愣了,愣過之後就更傷心了:“你怎麼知道我沒要求。我要求了你媽說沒事,她不陪我來。”

病房裏你哭我鬧時大夫進門批評:“這是醫院,禁止喧嘩。十七床,孩子已經不行了必須馬上進行引產。”

李曉曼止住哭聲:“現在就可以引產。”

引產手術後虛脫的李曉曼閉著眼躺在床上流淚。她失去了她人生中第一個孩子。

阮天浩也異常傷心。他親眼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嬰孩,大夫說是男孩。他沒有性別岐視,但是,他仍私心地想有個兒子,他不希望因為孩子性別讓家裏兩個女人相互別扭著。當然,也接受不了母親不生男孩不罷休的觀點。

已經被周傑瑞送回家的阮母接到兒子的電話後失聲痛哭,她更後悔了更自責了,她後悔她沒早早地陪兒媳去醫院,她自責她害死了她的大孫子。

回程之中果然沒見傅凱之的人影。莫菲有心問建業隨行人員,可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他們對傅的行蹤沒表現出詫異應該已是知道他提早離開的事。

飛機上,她一直閉眼裝睡。直到到達鄭州,她才象征性地同建業員工寒暄幾句。

周傑瑞早已候在機場。兩人見麵,周傑瑞很興奮,莫菲隻是對他微微一笑,便問起李曉曼的情況。知道孩子沒保住時,她埋怨周傑瑞:“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給你說也改變不了什麼。”

“阮天浩回來了?”

“回來了。要不我哪敢離開醫院半步,她那個婆婆什麼都不懂。不過,你們所說的極品也就那麼回事。”

坐到副駕位置上的莫菲一愣:“怎麼了?”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問孩子怎麼了,知道孩子沒保住後先埋怨母親然後責問李曉曼。其實,他最該做的事是安慰李曉曼。孩子沒有了,李曉曼最傷心。畢竟和孩子心靈相通而且受苦受累的是李曉曼。你們女人看男人眼光太片麵。”

莫菲覺得周傑瑞說得不錯:“也許是太渴望這個孩子了吧?”

周傑瑞嗤之以鼻:“那照你這麼說,李曉曼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同時處於危險狀態時,阮天浩如果要保孩子,也是太在意這個孩子了?”

“歪理。當然隻能保大人了。”

“所以現在的他應該安撫李曉曼才對。”

莫菲無言以對。

感受到莫菲的沉默,周傑瑞趕忙噤聲。他擔心再觸怒莫菲。

“我先去醫院一趟。”

周傑瑞點頭:“我知道。菲菲,我們也要個孩子吧,有了孩子,我們注意力就會轉到孩子身上,自然而然就不會再發生爭執了。”

“難道不會因為孩子起爭執?”

周傑瑞辯解:“情況不同。因為孩子起爭執哪至於上綱上線。”

“還是到我們沒有爭執時再要孩子吧。”

周傑瑞心中暗喜,莫菲說這話的意思是不再堅持離婚了嗎?於是,他試探著把話題再推進一步:“我最近跑了幾家樓盤,建業房價最高,隆福適中,漢飛較低。但是,設計最合理小區環境最好的還是建業。”

“壹號建邦是哪家公司開發的?”

“建業。”

買建業的房就意味著會和傅凱之沾上關係,既然決定徹底和他斷了聯係,那麼,買房還是不要選建業旗下的吧。因此,莫菲說:“那還是隆福吧。價格太高我們這種收入也承受不了。周傑瑞,告訴你一件事。”

聽到莫菲回應房子的事周傑瑞已是異常興奮,他感覺莫菲已經原諒他了:“什麼事?”

“我要辭職了。”

周傑瑞僅僅是一愣,然後就徹底高興起來,當然,這種高興是不加掩飾的,全身心的都高興,他覺得今天都是好消息,莫菲辭職後家庭收入會少一些,但是,她不會再忙得不見人影,他也不會再自卑,因此,他很大男人地說:“做得不開心就不做。那個工作女人不適合,太忙了。”

這就是周傑瑞的優點,和他在一起永遠不會有壓力負擔。

“所以,買房子不可能貸款。你的工資承受不起。”

“不用貸。我們兩套換成一套。”

說到房子,兩人話題空前合拍:“你媽願意嗎?”

“這就是她提議的。”

車子已駛進省婦幼保健院,莫菲也適時住口。

李曉曼說話的時候都是埋怨阮母。不說話的時候通常都是狠狠盯著阮天浩。

從上海趕回一直待在醫院的阮天浩疲憊不堪,他覺得此刻的李曉曼已經有點神經質,她像隻刺蝟般站在他麵前。他前進時她狠狠刺他,他後退時她步步緊逼跟著他。他所有的話題都能被她扯回失去孩子這件事上。

也可以這麼說,李曉曼隻要睡醒就開始一刻不停地折磨他。她的意思相當明確,她要他為失去孩子這件事埋單,她要發泄對他母親的憤恨不滿。要知道,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同樣心疼得無與倫比。可是,李曉曼並沒有看到這些。

阮天浩有些發愁,這種狀態的李曉曼怎麼可以和母親朝夕相處?他聯係不上嶽父嶽母,他不知道明天出院回家後會發生什麼事。

看阮天浩痛苦不堪,剛剛睡醒的李曉曼冷冷一笑:“你媽開心吧,不用再擔心我懷的是女孩了吧?”

“曼曼。”阮天浩哀求她,“她不懂。她以為沒見紅就是沒事。現在她的傷心並不比我們少。”

李曉曼又流起淚來:“她傷心的是流掉的是大孫子吧?”

“曼曼。孩子沒有了我們可以再要。不要這樣。”

“再要?別開玩笑了,誰還敢要啊?你媽懷疑是女孩就對摔倒的我不管不問,萬一下一胎她仍然懷疑是女孩呢?”

“我說了她隻是不懂。並不是懷疑是女孩。”

“我親耳聽到的還會有假?她說她會想辦法。”

“她隻是那麼一說。”

“阮天浩。別辯解了,沒用。”

阮天浩扳著李曉曼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曼曼。我知道你傷心你難過,別這樣,你這樣我很心疼。”

李曉曼大眼睛裏淚不停地往外湧:“天浩,你為什麼要生在那種家庭,你為什麼要有那樣的母親?”

很紳士的阮天浩被這句話傷了自尊。出身貧困農村是他沒辦法選擇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注重儀表修養,他也比任何人都努力勤奮,他希望他的家人因為他的付出而享受到比一般城市人還要富足安定的生活。現在,他自認為他做到的時候妻子竟然第一次當麵嫌棄他的出身。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李曉曼顯然還沒有意識到看似平靜的丈夫內心世界正有著巨大的變化,她仍在埋怨:“如果不是你媽我不可能流產,如果不是你媽,我們不可能有一次又一次的爭吵……”

阮天浩冷冷地截斷她的話:“如果沒有我媽,當然不可能有我。”

李曉曼一愣:“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