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曼不願意去醫院。理由相當充分,沒什麼病幹嗎要往那地方跑。
阮天浩隻好托朋友請一位精神方麵的心理醫生到李家為李曉曼做心理輔導。可是,李曉曼並不願意配合,醫生臨走前告訴阮天浩,李曉曼並沒有精神方麵的疾病,她隻是太專注於某個方麵了。
阮天浩鬆口氣的同時覺得有些棘手。認真想了兩天後,他決定休假帶李曉曼外出散心。當然,同行的還有李父李母。
已是初冬,一行四人便往南方進發。三亞、西雙版納等海南景點一個不落,一路上,阮天浩及李父李母均以李曉曼為中心,終於,李曉曼雙眼裏有了神采,喜上眉梢的李母李父對阮天浩再次和顏悅色。
這天,逛完植物園的李曉曼發現阮天浩在一邊打電話。她躡著步子走過去試圖悄悄攻擊他。
“媽,等我回去再說吧。我真不在鄭州……不是不讓她們來……樓下客房收拾好的就一間……那幾間連床也沒有,怎麼睡……樓上堅決不行……”阮天浩沒發覺李曉曼就站在他身後。此時的他很煩躁,嫂子們要帶著各自的孩子來鄭州看望母親,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家裏房間雖多,但有的房間早已當做貯藏間用了。雖然給母親留有現金,可母親根本不可能舍得去酒店要房間。對母親提議的暫居樓上,他更是一口拒絕,李曉曼雖然不在家,他也接受不了臥室被外人用啊。
連日來,被三個人寵著的李曉曼心理上沒了顧忌,嘴上也就厲害起來:“阮天浩,好了傷疤忘了疼了吧?樓上再有外人住,那幢房子我都不會再進。”
阮天浩慌亂掛斷電話:“我不是沒答應嘛。”
“不行。我不放心,我們馬上回去。”
阮天浩攬住李曉曼的肩:“她們還在老家。曼曼,你不是還想去雲南麗江嗎?”
“有水的地方已經冷了。不去了。我們現在就回家。”此刻的李曉曼心思全在嫂子們要去她家這件事上。
“曼曼。”
“走,現在就走。”
阮天浩正準備再勸,電話卻又震動,接通,阮母很不滿意的聲音傳過來:“你和你媳婦在一起?”
阮天浩看一眼李曉曼:“嗯。”
“你們在哪?”
“西雙版納。”
“啥納?”
“是個地名。西雙版納。”
“離鄭州遠不?”
“在海南。媽,就按我說的,等我回去再說。”
這時候,已在飯店點好餐的李父出來叫小夫妻倆。電話裏的阮母耳尖地聽到了,老人家再次跟兒子確定:“你嶽父他們也跟去了?”
看李曉曼豎著耳朵聽,阮天浩隻好什麼簡單說什麼:“嗯。”
阮母沉默一陣子:“媳婦在你嶽父家住,你也整天住在那。這還不算,還領著他們出去玩。天浩,我是你親娘,要來的是你親嫂子,也沒見你恁上心。”
“我們就快回去了,回去再說吧。”
“在他們麵前連話都不敢說了吧?”
“媽……”
“你回來把我送回老家吧。省得你們都嫌我礙眼。”
“媽,一切等我回去再說。”阮天浩果斷掛斷電話。
李曉曼怒瞪著阮天浩:“你媽說什麼呢?”
“曼曼,沒什麼!”
“你們回去說什麼?”
“商量嫂子們來鄭州的事。”
“任何人不得上樓。”
“知道了。曼曼,別鬧了。爸媽跟我們一起來的,你不能耍小性子,去不去麗江還是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
其實,要求即刻回程不過是擔憂樓上再睡人。已經知道他們回去之前嫂子們不會去,李曉曼還是想多玩一陣子。能和父母一起出來散心的機會不多,她也想讓父母玩得盡興。於是,她不再堅持。
隻是,小夫妻倆忘了,早年喪夫的阮母當家當慣了。況且,是在知道兒子居然領著親家外出遊玩的情況下,心裏不痛快的老太太果斷地給大兒子打電話,要他傳話給兒媳婦們,可以馬上起程來鄭州。
因此,在雲南玩了七天回鄭州後在父母極力勸說下決定回家住的李曉曼進門就傻眼了。客廳淺黃色沙發上坐著四個半大孩子,而且每一個手裏都舉著吃的,很自然的,沙發前的茶幾上一片狼藉。正在心疼那淺色的沙發,阮母洪亮的聲音又適時響在她自己的臥室:“城裏的女人嬌病,摔一跤孩子就掉了,可惜啊,是大孫子。”
阮母聲音剛落,另一個不算熟悉但依舊洪亮的聲音接了腔:“省城醫院的醫生手藝高,為啥沒保住?”
“趕到醫院時就不行了。手藝高也沒用。”
“確實可惜。城裏就讓生一胎,天浩家大應該有個男孩。”
阮母快速接口:“我得讓他倆趕緊要。”
一個低低的聲音接口,李曉曼記得這個聲音,是二嫂子:“她會聽你的?”
“她敢不聽。”
二嫂子有點故意擠對阮母:“有啥不敢的。”
“我讓天浩休了她。”
這時候,從後備廂裏提東西的阮天浩正好進門,並且不多不少正好聽到母親最後那句話。看看李曉曼氣極敗壞的臉,他知道如果處理不好一場家庭大戰很難避免。但是,他心裏又異樣清楚,母親在嫂子們麵前的權威如果受到挑戰,那後果也是極其嚴重的,在心裏快速權衡一下後,他揚聲先叫了聲“媽”,然後匆匆對李曉曼低聲交代:“在嫂子們麵前一定要給足媽的麵子。算我求你。”
李曉曼震驚,這是五年來阮天浩第一次在她麵前說到“求”字。
阮母臥室陸續走出的三個女人看到站在門口的小夫妻倆,臉上不同程度掠過絲驚惶。兩個嫂子率先開口:“曉曼回來了?”
阮天浩輕輕捅一下盯著阮母看的李曉曼,用動作提醒她剛才他說過的話。
李曉曼一點一點擠出笑:“哦。回來了。”
小兒媳沒有當場發難,阮母輕輕鬆口氣:“老二,給你弟妹燒個雞蛋水。”
這時候李曉曼已經回過味,她不想讓阮天浩為難,但是,也絕對沒有讓阮母在這個家發號施令的意思。她含笑接口:“遠來是客。二嫂,你們繼續陪媽說話。我自己做。”
李曉曼用了“繼續”兩字,對麵三個女人又是一陣尷尬,她們這才確定李曉曼確實聽到了剛才她們的談話。
阮天浩趕緊圓場:“我這陣子也不在鄭州,你們坐哪趟車來的?”
李曉曼含笑向樓梯口走,她最不放心的是樓上臥室,小潔的事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上樓推開臥室門,她鬆了口氣,臥室沒有動過的痕跡,再去衣櫥間,衣服排列整齊,根本沒有進人的樣子。李曉曼最終放心,取了件保守的家居服就準備進衛生間洗浴。推開門,一股異味撲鼻而來,下意識地快速退回來關上門打開窗戶,把腦袋伸出去深吸幾口氣後站在窗前給阮天浩打電話,接通後她隻說兩個字:“上樓。”
已感覺不妙的阮天浩很快出現在她麵前,先是左右環視一圈,然後問她:“怎麼了?”
李曉曼指指衛生間門。
阮天浩神色微變。難道又犯了李曉曼的大忌,要知道衛生間更是外人禁地。
推開門阮天浩和李曉曼反應一樣。
李曉曼壓低聲音責問阮天浩:“不是說等我們回來再讓她們來嗎?這算怎麼回事?”
阮天浩十分無奈,對母親的擅自做主他隻能事後提醒,眼前妻子的氣極敗壞他也隻能安撫:“曼曼,一切等她們走了再說。”
李曉曼氣呼呼地說:“那你去清理衛生間。”
阮天浩捏著鼻子進了衛生間,一陣抽水聲後,他關上門走出來:“正在換氣,晚上再洗吧。現在沒辦法進。”
“消過毒沒有?”
阮天浩站在窗前長長吸口氣:“消了。”
“我洗澡前浴缸也要消毒。”
“咱家浴缸媽都不會調水,她們肯定沒用過。”
“不行。我心裏惡心。”
阮天浩耐住性子答應:“好好好。都消毒,你洗澡前我把衛生間整體消毒,這總行了吧?”
李曉曼心裏仍舊不舒服:“其實,我真想立即馬上把衛生間的東西全換了。”
阮天浩的捺心被磨光:“曼曼。你可以了吧。”
“我還不能說了?”李曉曼聲音略高。
心有顧忌的阮天浩隻得改口:“可以說可以說。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是你媽的錯。”
“李曉曼。”
聽阮天浩生氣,李曉曼住了嘴,不過,她沒有下樓的欲望,其實,她真想看看阮母怎麼讓阮天浩休了她。
阮天浩卻很想圓麵子,他把李曉曼攬在懷裏,輕輕吻李曉曼的額頭,“曼曼,你不了解農村的婆媳關係,所以也無法理解媽的做法。可是,你已經嫁給了農村出身的我,有時候雖然不讚同媽有些做法,但是也要忍耐一下。比如現在,嫂子們第一次來我們家,不管是禮數上還是媽的態度上,你都要顧慮到。”
李曉曼豈能聽不出他的意思,但是,實在不想下樓應付沒有任何共同語言的妯娌們。於是,她伸手攬住阮天浩的腰,頭埋在他胸前:“十分鍾後就下去。”
阮天浩一聽,扭頭就要往外走:“那我先下去,咱們都窩在房間不太像話。”
“不嘛。就這樣抱十分鍾。”
“是不是這麼抱十分鍾就聽我的話。”
“嗯。”
阮天浩撤回已經邁了一腳的步子,緊緊抱住李曉曼。
大學畢業以來,莫菲第一次失業。因為那四十多萬的因素,她沒有立即外出找工作。假期還沒有休完的周傑瑞再次提議外出旅遊。隻是,他假期隻剩三天,隻能進行省內遊。夫妻倆認真討論過後,發現已進入初冬的鄭州居然沒有特別合適的地方。
於是,莫菲說:“還是窩在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