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石碑就到了思人村，不同於上次的熱鬧，此時平靜地厲害。
竹子做的燈籠破了七八個窟窿，被風吹得滾來滾去，在安靜的村子裏嘩嘩作響。原本喜慶的對聯已經發白，隻有簷下的橫批頑強地留著一點喜色，無力地抵抗時間。
一直繃緊神經的騎兵們鬆懈下來，這個村子早已荒蕪，哪來的敵人啊。就連寧征就放鬆下來，或許骷髏和假象隻在夜間出現吧。
“全隊注意！結陣！”
厲長息突然施令，雙眼緊盯著破落的村子，好像每個角落都會躥出敵人。
他曾攻打過死人穀，對這裏非常了解，寧征相信他的判斷，警惕地打量四周。
巷道裏逐漸傳來腳步聲，每一步都是相同的節奏，不快不慢。漸漸地，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好像充斥著整個巷道。
一個骷髏突然走出來，後麵緊跟著二個、三個、四個……一群空洞的骷髏，他們的衣衫破爛，鬆垮垮地搭在身上，雙臂前伸，朝騎兵們走來。
“裝神弄鬼之輩，今天就是你們死期，將士們，殺啊！”
話音未落，厲長息就揮出長劍，一劍削落骷髏的頭顱，慘白的頭顱像燈籠一樣滾了幾圈。
騎兵們雖然驚慌，但很快地穩定下來，雙腿一夾，跟著玉翎往骷髏中衝去。
恐懼和憎恨讓將士們驍勇異常，沒有血的戰場依然叫人心驚肉跳，數不清的頭顱滾落在地上，又滾回骷髏的肩頭。
“根本砍不完啊！”
“砍不完也要砍！”
厲長息的劍有三尺長，一劍劈下，劍氣迸發，直接刺穿一排骷髏。
“將士們，衝出去！”
厲長息突然回頭吩咐，“寧征，你奇氣剛成，還沒有殺招，到中間來。”
對付沒有眼睛的骷髏，狐奇毫無用武之地。而風奇太柔，根本沒有殺傷力。
寧征感激地望了一眼，把蹀躞帶上掛著的馬刀拔出來，噌地一聲，鋥光瓦亮。
“放心，我能跟上大家。”
騎兵擺成方陣，護著戰車衝破骷髏群。
人多就是力量大，上次寧征三人苦苦溺戰的骷髏群此刻竟然一衝而散，兩條腿的骷髏隻能望著四條腿的戰馬望塵莫及。
“前麵就是混沌門，到那裏就安全了。”
厲長息揚聲大喝，騎兵們鼓足幹勁奮力衝殺。黑色戰車車輪滾滾，帷帳裏的尹千秋沒發出任何聲音。
寧征不慣用刀，每一次劈砍都震得虎口生疼，但在衝天的喊殺聲中，肉體的痛苦總是被沸騰的熱血所掩蓋。
喊殺聲——好熟悉啊。
一副畫麵衝進腦海，正是雲蓬山那夜的夢境。
水，一大片的水。
到處漂浮著斷壁殘骸，一塊圓形巨石左右飄蕩，巨石表麵雕著各色奇獸，口尾相銜。獸圈之內，深深刻著一個大字——寧。
空氣中一股叫人作嘔的血腥味。一頭龐然大物立在水中，似象，大水濤濤也僅僅淹沒到它的小腹，它渾身傷痕，雙眼血紅，昂起頭淒厲一聲，長鼻直指蒼穹。
頭頂黑雲滾滾，一隻通體火紅的不死鳥破浪而飛，有如神祗！大鳥背上，傲然立著數十人，各個超絕群倫。為首一人突然昂頭大喝，“寧天下，你的時間到了！”聲如震雷，一股無形的威壓直直逼下，宛如神罰將至。
巨象豎起長鼻，強頂著威壓苦苦支撐。在那長鼻之端，竟赫然立著一個白衣男人，他的左袖在風中卷起，僅剩的一隻胳膊握劍朝天，劍氣縈繞，如風瀟灑，又如風淩厲。
黑暗之中，兩行清淚留下。
“那人是誰？為什麼我這麼難受？”
寧征抹掉眼淚，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馬刀上。
銀芒一閃，羅成提槍護在蕭炎身側。
“蕭炎，你先走，反正你也派不上用場。”
蕭炎漲紅了臉，他不擅近戰，而火術並不適用於當下。但是男人怎麼能退縮，頓時粗著脖子大叫。
“殺幾個骷髏算什麼！今天就叫你看看火奇的厲害！”
衝到最前的骷髏突然著火，寧征還沒看清，瞬息間，化為灰燼。
“真火！”羅成瞪大了眼睛，大聲叫喚，“蕭炎你瘋了，這樣太耗奇氣了，根本不值得！”
蕭炎倔強不低頭，“我奇氣充沛，小事一樁。”
“你個呆子，就知道逞強好勝，後麵的路還很長，你的奇氣耗盡了，誰來保護城主！”羅成在他頭上敲個栗子。
蕭炎憤憤回瞪一眼，又低下頭，拉緊韁繩，聽話地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