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明,與山交接的地方泛起魚肚白的亮光。
不知道為什麼,心情莫名其妙的煩躁,一夜輾轉無眠,幾乎是睜著眼看著天一點點亮起來的。
“你怎麼了?一整晚都和烙餅似的……”丈夫不滿的嘟囔了一聲,順便朝裏翻了個身子,扯過被子蒙住腦袋繼續呼呼大睡。
望著藍底白花的鼓起的被麵,我輕輕的搖頭,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丈夫不知道,每當我心情異常煩躁的時候,必定會遇到十分棘手的事情。
輾轉反側,心口仿佛壓著一塊大石,讓我喘不過氣來。而身側的丈夫很快重新進入酣甜的夢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再次歎氣之後,我便穿衣起床。
此刻,天已大亮。
位於城郊的院落,空氣中都是新鮮的泥土氣息,聞之令人身心愉悅。我用力吸吸鼻子,大口呼愜意的呼吸著。僻靜安謐,這或許就是我當初之所以買下這個院子的原因。
隻是,今日的空氣,似乎與以往有這細微的不同,有一股澀澀的味道。
麵色一黑,大步朝著院落門口奔去,深吸一口氣,一把扯開桐木大門。
“噝”忍不住麵色一暗,朝後倒退幾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一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我的右臂,我慘白著麵容回過頭去,赫然看到丈夫微笑的眉眼。
他的眼神充滿了鼓勵和關切,仿佛在無聲的詢問。
心中一暖,握住了他溫暖的大手。
丈夫抬起眼皮,不滿的瞪著站在門口的來人,有些生氣的責備道:“你們怎麼來的這樣早?天才剛剛亮,你們就……”
他還想說下去,卻被我打斷了:“不要說了,讓他們進來吧”說完,我轉身大步朝西邊的偏房走去。對門外那對年輕夫婦臉上的憂愁和自責故意視而不見。
丈夫閃了一下身子,把他們讓了進來。盡管他十分不滿,但是作為一個即將奔四的男人,早已經懂得適時控製自己的情緒。再說,他是我的男人,這些年什麼樣的場麵沒有見過?
年輕夫妻站在偏房門口怯懦的扭動身子,使勁在門前的石頭台階上蹭掉布鞋鞋底的泥土。直到鞋底蹭的幹幹淨淨,才抬腿進入屋內。
西屋裏麵燃著一個炭爐,所以溫度很高。年輕男人進入屋內之後,敞開老式的軍大衣,遞出一個包裹嚴嚴實實的孩子。
盡管早已經洞悉一切,但是看到那張稚嫩而邪惡的麵龐的時候,我仍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個四歲左右的男孩,眉眼清秀,皮膚白皙。除了那雙仿佛被濃濃霧氣迷蒙的眼睛,並無不同。我長久的盯住那雙眼睛,直直的盯著,透過那雙眼睛就可以看到另外一個邪惡的靈魂。
丈夫見我呆滯,不解的用胳膊使勁碰了碰我的肩膀。肩頭一痛,我收回目光,苦笑了一下,繼而輕輕搖頭。
這次呆愣在那裏的人,卻換成了丈夫。夫妻十幾年,他早已經熟知我的習性和動作。隻見他麵色一沉,抬腿走進了裏麵的套間。
年輕夫妻仍舊垂著雙手,怯懦的站在那裏。盡管不遠處的牆邊放了好幾把椅子,他們卻沒有絲毫要坐下來的意思。
“大仙,一大早就來麻煩您,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原本也想等晚點再來的,隻是每天來找您的人那麼多,有時候排不到我們,您就不看了。所以,我們……”身穿碎花襯衫,黑色褲子的女人,一手捏著衣角,一邊歉疚的說道。
她的年紀並不大,隻有二十五六的樣子。雖然早早的為了妻母,但是麵龐仍舊年輕而幹淨,如同鮮豔的桃子。隻是秀眉之間,有著難以掩飾的疲倦。
“唉!”我探了探上半身,忍不住重重歎息。
我絲毫不責怪他們,因為誰家碰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心急如焚。
男人斜了下眼睛,急急瞥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個製止的眼神。他往前一步,靠近我,盯著我的眼睛低聲懇求道:“大仙,我們是真的遇到麻煩了。如果您現在不方便,我們可以出去等您”
“罷了,罷了”我並不理會男人,隻是盯著那個安靜蹲在地上玩耍的孩子。
見我鬆口,男女對視一眼,大喜。
直到此時,那個孩子仍舊旁若無人的蹲在地上玩耍。
這時,丈夫從裏麵走了出來,手中拿著用桃花木粉和廟裏香灰製成的圓香,還有一個白淨的年代久遠的青花瓷碗。
此時年輕夫妻,已經不再那麼拘謹,在我的一再示意之下,已經拘謹的坐在椅上。
丈夫走近,那個一直在玩耍的孩子,卻突然抬起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樣的眼神完全不似一個天真孩童的眼神,而是鄙夷,輕視,憤怒,恐懼種種情緒摻雜在一起的恐怖眼神。
我甚至清楚的看到了他唇邊的那抹冷笑,盡管那樣淺,卻仍舊被我一眼捕捉。心中一驚,已經盤算出應該用什麼樣的手法收拾“它”。
丈夫把東西放在我麵前的矮桌上,又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右側。他擔憂的望了一眼那個孩子,繼而又望望我。
遲鈍如他,也從我神情沉重的麵容上,察覺到那個孩子的不對勁。
桃花圓香點燃,屋內飄散著一抹好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