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1 / 2)

淑懿心裏浮起一點兒酸楚,想想身為妃嬪,就算夫君待她再好,也不得不迫於形勢,納他也許並不真心愛慕的女人,想到這一點,她突然很羨慕四貞,至少她可以做博果爾的唯一,博果爾對她,是心無旁騖的。

淑懿無奈道:“隻怕太後擔心孫延齡是假,想要將令尊的舊部收歸皇家,才是真的。”

孔四貞兩根手指揉捏著一片淡粉的荷瓣,直到荷瓣蹙縮地沁出涼涼地花汁,將她蒼白的指尖染得微紅,她搖頭自語道:“我不能嫁給九弟,就算嫁給孫延齡這樣的臣子,我還可以憑著公主的身份,令額附‘非召不得入’,可是九弟是天子,我抗拒不得,再說,我又怎能一生一世與博果爾以叔嫂相對?”

淑懿歎道:“這也是,那時我想出叫博果爾去京畿練兵的法子,本是想讓他得皇上看重,可以承全你們,沒想到令尊的舊部越是兵強馬壯,反而越是引起了太後的注目,才這樣急著把你許給皇上。”

孔四貞決絕道:“反正無論如何,這個妃子我是不肯當的,若是太後再逼我,橫豎我剪了頭發出家,也不能負了博果爾!”

淑懿看著孔四貞俏生生的臉龐,被兩頰的潮紅一襯,更顯得麵若桃花,惹人憐愛,正在想如何安慰於她,忽然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四貞格格不必擔心會負了博果爾,朕很快就會給她選一位門當戶對的格格作嫡福晉——叫他先負了你!”

孔四貞不必往門外看,隻聽到這一聲,正撫在花瓶上的暗紋的一隻手,就不聽使喚地一哆嗦,那隻廣口瓶裏盛滿了才從荷塘裏舀了來的淨水,猛地倒在了黃楊刻花小幾上,幾上的茶杯茶碗和繡了一半的素緞,幾張沒寫過字的宣紙,盡皆洇得透濕。

淑懿隻覺一線冷意,從頭頂灌到腳心,心裏隻想著一件事,為什麼順治來了,外頭卻沒有通傳的人?

原來順治下朝之後,就趕著來瞧淑懿,才走到承乾宮的門口,當值的小太監就告訴順治,四貞格格在裏麵,順治因著昨日才被孝莊逼迫著,準備納孔四貞為妃,此時貿然相見倒覺得有些不自在。

正在猶豫著是走是留,隻聽四貞在裏麵也說起納妃之事,不由提起順治的興致,忍不住駐足想聽上一聽。誰知聽著聽著,不僅聽到了四貞寧死不願為妃,還知道了他心中所愛竟是博果爾,其實順治對四貞,並沒有男女之愛,若是四貞愛慕旁人,他也未必那麼在意,隻因當初他即位之時,朝中大臣多半認為福臨的生母,不及博果爾生母身份尊貴,要求博果爾即位,若不是多爾袞執意為之,隻怕如今這皇位也不是他的了。

所以在福臨心裏,總是暗暗地生出要與博果爾一較高低的想法,他這些年來勤於政事,立誌要做一代明君,也就這個意思,如今親耳聽到孔四貞竟不屑於妃嬪之貴,為了博果爾寧願出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孔四貞自幼長在孝莊身邊的,豈能不知這些前塵往事和那些順治不能宣之於口的心思,隻怪她今日太不小心,從小蘇嬤嬤就教導她,宮裏人多嘴雜耳朵靈,要記得不可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孔四貞雖然性子爽朗,卻頗知進退,穩妥大方,所以才深得孝莊喜歡,可是今日一提起博果爾,她就控製不住自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與博果爾兩心相許,她就總是這樣,一時歡歡喜喜,一時悲悲戚戚,一日比一日糊塗,一日比一日迷茫,往日那些隻敢藏在心裏的犯忌諱的話,當著淑懿的麵,一發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順治踏進門來,看看跪在院子裏的四貞和淑懿,一個是他情同手足的義姐,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若在平日,順治把她們捧在掌心裏都怕掉了,可是現在,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她們,也不叫起,隻任由她們跪在潮濕的青磚地上,自己隻尋了一張柚木涼椅,翹起二郎腿坐了下來。

青縭和雲珠看在眼裏,心疼自家格格可誰也不敢求一句情,兩人都是在宮裏混成人精的,知道今日順治這一股怒火,非同小可,旁人越是解釋,越是會糾纏不清。

正在眾人無計可施之時,孔四貞卻已沉不住氣了,她早已將自己的榮辱生死置之度外,卻擔心順治會因此遷怒於博果爾,驚惶失措之下,她突然用視死如歸地口氣說了一句:“皇上誤會了,四貞沒有輕慢皇上之意,四貞......願意作皇上妃嬪。”

淑懿大吃一驚,一轉念才想到,她是為了博果爾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下半生的幸福。

可順治若是那麼好哄,也就不是順治了,淑懿想到的事,他也同樣想到了,順治眯著眼睛,故作悠然問四貞,“你是說,隻要朕能保博果爾平安,你願意死心塌地地做朕的妃嬪!”

“是!”孔四貞脫口而出。幾乎在同時,淑懿沉痛地閉上眼睛,她不敢想像,這個被孝莊斥為“性躁”的少年天子會有什麼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