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草目氏族主城的每一個屋子都亮起了溫暖的黃色燈光,等待著勞累一天的遊人歸家與家人團聚。
一個簡樸的帳篷醫療館裏,神目酋長有些苦惱地坐在一旁,看著自己新培育的實習醫生少年在給華夜包紮。
而華夜,麵色陰冷地可怕,隻是胸口的衣襟已經被天機龍爪撕裂,抓傷的深深血口刺痛著神經,讓他眉頭忍不住有些抽搐。
神目酋長頓時感到十分的為難。
他本來是想借修煉一說讓兩人能稍微理解一下對方,能夠接納對方成為自己的同伴,洛克這個孩子雖然有點固執,但是也分得清是非,知道自己此時必須接受與自己曾經的死對頭同仇敵愾。
而他沒想到的是,華夜麵對這樣的局麵卻依舊是死性不改,一直以個人意誌行事,還故意去刺激那個本來心情就不大好的孩子,甚至意外使天機碎片的力量泄漏……
果然他一開始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喂,你這個家夥,擺著個什麼臉啊!給誰看呐?明明就是你的錯。”
那個醫生少年居然是最先沉不住氣的,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抬頭忍不住為洛克爭辯起來。
“關你什麼事。閉嘴。”華夜甚至連平常的不屑和抱怨都不願意表現出來了,語氣充滿了極其惡劣的憤怒。
“喂喂喂?是我在幫你包紮傷口耶?語氣能不能稍微好一點啊?心存點感激行不行?”少年怒道,“是你先刺激了洛克,他才沒忍住攻擊了你!你居然一開始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簡直不可理喻,怪不得沒人喜歡你!”
“誰求你了?!我不需要你們同情!!不想活了我成全你!!你這張臭嘴不想要了是嗎?!”華夜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紅光,隨後,他抓起了少年的衣領,硬生生把他拎起來,在少年恐懼的目光下,雙眼之中迸發出可怕的殺氣,仿佛即將爆發的火山!
“夠了!你們兩個,特萊爾,還有你,給我安分點。”神目酋長麵色第一次變得那麼沉重和嚴肅,出聲製止了這裏即將再次爆發的戰爭,手中法杖一揮,那個叫做特萊爾的少年就從華夜的手中消失,落在了他的一旁,特萊爾隨後便縮了縮,知道酋長是真的生氣了,卻依舊是十分的不悅。
華夜隻是站了起來,麵色沒有一絲情緒的變化,自顧自地走到了帳篷的一角,沒在了陰影之中,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好了,特萊爾,你聽我說。”神目酋長歎了一口氣,悄悄說道,“那個華夜是魔法大陸半球被所有人討厭的對象,我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事情,但是他現在是已經不會聽進別人一句話的了,你和他爭執是沒有用的。”
“可是,酋長,他……”特萊爾依舊心有不甘,指著另一個病床上躺著的小小的灰色身影,“那個小家夥是他的精靈吧?身上都已經為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為什麼都不願意去理它,甚至看望一下都不願意?天天叫的那麼可憐……它眼中最重要的人居然都已經放棄它了……”
病床上的小伊芙利特脆弱的爪子還未完全痊愈,無法動彈,卻依舊是努力扭動著身子向華夜的背影挪去,每動一下,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樣疼,它卻不管不顧,兩隻琥珀色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嘴裏發出令人心疼的哭嚎聲,拚命想追上自己主人已經離他太遠的身影。
它知道華夜是暗夜魔王,不可能會真正把自己當作夥伴,但是,它還記得華夜第一次在荒山野嶺裏麵發現流浪自己,那個時候,它來到了華夜十分奢華的宮殿裏麵,成為了他的手下,盡管對方隻是把自己看作工具,沒有對自己表示出任何的感情,但是它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是華夜給它了一個家。它為他赴湯蹈火,也僅僅是為了他一個稍微欣賞一點的眼神罷了。
而現在,它輸了,他對華夜沒有任何的價值可言了。
它真的隻是想華夜看它一眼而已。
旁邊負責照顧它的護士眼角含淚,抱住它不讓它再沒日沒夜地折磨自己,伊芙利特卻隻是哭著,哭的很淒慘。
“嗚——嗚嗚——”
“小家夥不哭,不哭……”
華夜充耳不聞,此時也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他隻是獨自坐在陰影之中,不語。
“爺……爺爺!”
賽昂娜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氣喘籲籲地從林中跑來,一下子竄進了帳篷,一個踉蹌還差點摔倒。
“你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找到洛克嗎?”神目酋長趕緊問道。
“沒有……找不到他。”她沮喪地說著,卻突然抬頭,“但是,我發現了一隻受傷的精靈,好像已經在林子裏迷路了很久了,好像不是我們半球的——”
說著,她掀開自己的小包,露出一個藍色的小腦袋。
“dimo……”那個小家夥嗚咽了一聲。
華夜聽見這個聲音,突然一愣,怔怔地回過頭來,卻剛好對上那個小家夥的視線。
“……咦?”
“dimo?!”
一人一獸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
藍色的毛發,白白的小臉,金黃的耳尖,四角星狀的尾巴,還有那十分具有代表性的v形印記……
這……
這不是迪莫嗎?!
而迪莫一眼便認出了對方是自己搭檔的宿敵,它驚叫一聲,渾身毛發直立,馬上擺出齜牙咧嘴的戒備姿態,下意識地想要跳起來,一不小心跌出了賽昂娜的小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華夜這才注意到,迪莫的身上遍布著燒傷的焦黑痕跡。
是那場爆炸所至嗎……
思緒推進,洛克那時怒斥的表情又忽的出現在眼前,他渾身一震,臉上再次浮現出複雜的神情,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這一縷思緒甩出腦海,讓它不複存在。
他已經和那小子斷絕關係了,至於天機碎片的事,也與他無關,他才懶得理會那所謂的血靈契約呢。
“你們……認識?”
塞昂娜抱起迪莫,看向華夜。
“這家夥是那小子的寵物。”他冷冷一句,看都沒看塞昂娜一眼,“那小子的一切都已經和我無關,你不要以什麼仇恨的目光看著我,沒有意義。”
最後那句話,是對迪莫說的。
迪莫眯了眯眼睛,表示懷疑。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這些話?你把洛克弄到哪裏去了?”
它掙脫了賽昂娜的懷抱,跳下地麵,怒目著華夜,額間的光明印記霎時刻劈裏啪啦電光大作,用著寵物的語言怒道。
“這小子是自己跑出去的,愛信不信。”
燈光投下的巨大陰影遮住了他的臉,他語氣沒有絲毫改變。
“是這樣的,小寵物,他沒說錯。”賽昂娜趕緊插嘴,免得華夜又惹得一隻寵物要跟他打起來,她又看了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華夜。
這個家夥……真是惹不起啊……現在洛克不在,治不了他,雖然說血靈契約有著不能傷害契約雙方的原則,但是畢竟自己不是參與契約的人,萬一他被惹火了,大發雷霆,把整個草目氏族給滅了怎麼辦!
“這兒不合適,我出去跟你說。”
賽昂娜剛準備拉著迪莫出去,迪莫卻是一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突然抖了抖耳朵,揚起腦袋,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
“這裏附近,有沒有什麼可以看見星星的地方?”
它問道。
……
夜深人靜。
洛克身子單薄,在瑟瑟的寒風之中微微有些顫抖。
他眼角的淚珠還未幹透,銀光瀲灩,一人獨自盤腿坐在原地,平靜了好長的時間才終於緩和了心中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