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小女身世憑誰問 攜密怪師江中沉(1 / 3)

上回說道,嶽上遺風密謀起事,此等大事,暫且不議,一切從一個小人物身世說起。

夜深了,月兒高,樹影斜。

已是初秋,清風徐徐,稻香田際。

這裏是齊家莊,雖算不上物阜民豐,但在這戰亂之時,能覓得一處靜謐之地,也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偶爾聽得幾聲蛙叫,順著田埂望去是個小院,裏麵住著四戶人,彼此和睦,親如一家。齊老頭家的蠟燭還沒滅,老兩口似乎在為什麼事爭執,從來夫唱婦隨的一對活寶,不知今晚為何一反常態,隻聽到——

“老婆子,真相不可說,你想奪走她一生幸福嗎?”齊老頭歎氣道,“不可,不可。”

“老頭子,我們終是要入土之人,難道要把一切帶走。”齊老太似乎是在反駁。

“帶走吧,允諾之事,不該反悔啊,為了孩子,她已經習慣了無父無母的生活,讓她平凡地過吧。”

“但是……”老太走到門邊確定已經闔上才接道,“她應該住大房子,有丫鬟侍侯的,榮華富貴啊。”

“錦衣玉食如何?”

“哎,是啊,她怎能忍受那麼齷齪的娘,素有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之說,嘖嘖嘖。”老太搖搖頭,似乎再不願揭開曾經的傷痛。

“那是逼不得已,候門深似海,誰能料想其間沉浮。”齊老頭是淳熙九年秀才,後再未得功名,就在這莊上過著隱居生活。

這齊家莊坐落於兩浙西路,臨安城遠郊,自南宋設臨安府為行都以後,人跡罕至的小莊子,偶爾也能尋得幾個陌生麵孔。外麵帶來了新的氣息——上元燈節,對於婦女孩子而言,是一年一度的進城機會,人們期盼著扶老攜幼,共遊鬧市。掐指算來,這一天也不過數月了。少女思春,每逢佳節將至,便夜不能寐,算計著那天的裝束。齊家小女似乎更加周全,提前幾月,便已經默默考慮了,心中有事,輾轉難眠,不料卻聽得夫婦兩的一番討論,疑團猝升,難道原本我非此處之人?她思量著,聽得模糊,卻深知老兩口不便道破,必有難言之隱,隻得裝作已經熟睡。這小女心思慎密,有靈性,知輕重。猜想著自己的身世,不經意間,天邊已經發白。

晨曦昭昭,白露為霜,伊人何處?

遠遠走來一位豆蔻少女,身材稍短,緊袖窄杉,素裙及踝,足蹬輕鞋。近看卻麵容姣好,清眉如柳,眼角上提,秋水顧盼,鼻正唇紅,最惹眼的是眉心一顆碎朱砂。莊中人素來奈兒行之,耕者忘犁;奈兒歌之,鋤者忘鋤。這少女便是齊家小女齊奈兒。一夜無眠,略顯怠意。莫看她形容溫順,卻是個調皮胚子;莫聽她歌喉婉轉,卻總是口出誑語。若問莊上誰未被她騙過,也許就隻有她師傅江上蓑箬了。沒有人知道此人來曆,因為總是穿蓑衣,帶箬帽,仿太公,坐江上,於是得此名號。他為人怪僻,隻有一個小徒相伴,常可見師徒二人靜坐江麵,未見漂浮之物,但從不下沉。那小徒可不是奈兒,奈兒是江上蓑箬的門外弟子,並不因她是女兒身,隻為她實在無法靜心,於是便有了師傅的這番評析:敏慧心誌,練武奇才,聰明反被聰明誤,一生難離塵世苦。師傅可憐她,便教她防身之術,雖一點就通,但江上蓑箬始終不願多教,不論她如何死纏爛打,從不動搖。

這不,奈兒今天又到江邊,正值師徒倆靜坐完畢,徒兒練劍,師傅觀之。不愧英雄出少年,這劍法行如流水,若影若現,右起一招“白鶴亮翅”,便見江水頓起波瀾,可知劍速之快。騰空反轉,“海底撈月”,眼看劍鋒直指奈兒,奈兒條件反射地倒退幾步。忽然劍落,徒兒抬起頭看著師傅,“心劍合一,方知敵我,”師傅道。不等師傅再次發話,隻聽奈兒插道:

“師傅偏心,師哥欺負我嘛,你就不教我能敵得過他的絕招。”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真不知你這師哥竟這般愚頓,你這隔山穿山,隔水越水之聲都沒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