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賣個破綻引蛇出洞。佯裝體力不支躲閃不及,弗雷鳴用左肩硬抗了一發魔法飛彈——與大部分法術不同,隨著施法者等級的提升魔法飛彈施法效果的加強主要體現在飛彈的數量上,單發飛彈的傷害也有提高但並不明顯,所以,單吃一發飛彈是弗雷鳴現在的最佳選擇。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肩膀上還附加著灼痛感,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這飛彈的傷害還是讓弗雷鳴咬了咬牙關。果然,在弗雷鳴被轟飛之後,除了之前上下翻飛的兩對觸須,靈吸怪長老的第三對觸須也出現了施法動作。隨著觸角末端的黑色幽光連閃,弗雷鳴感到隱隱的陣陣暈眩,肩如沉鐵腳若絮棉,甚至體溫都如遊絲般被剝離。即便再怎麼迅捷靈活也逃離不開咒術的侵蝕——不同於火球飛彈等施放後具有方向速度的能量傷害法術,咒術鎖定的並不是目標的空間位置,而是其命運。由於最早的咒術由一群鑽研命運軌跡的星象師發明,所以後世也將咒術稱為“星辰之罰”。厄運,虛弱,遲緩,此時弗雷鳴已是諸罰加身,也相繼被一道閃電兩個火球和數支酸液箭命中,左臂麻木須發焦黑,所幸身著灰石蜥蜴外皮所鞣製的全身皮夾具有卓越的酸液抗性,否則早就體無完膚千瘡百孔了。弗雷鳴清楚這隻是開胃菜,當他的劣勢擴大到一定程度,老章魚會下殺手一擊斃命。並沒有等太久,忽然以他腳下為中心方圓三米的地麵泛起瑩瑩紫色微光,弗雷鳴頓覺渾身上下如灌鉛般沉重,五髒六腑都仿佛要墜到地麵一樣,原本微蹲的姿勢也維持不住,隻得雙手伏地半跪在地上,而重力術的效果卻依然如拍岸怒浪般一波波的襲來,愈演愈烈——“該死,多重重力術!”弗雷鳴甚至聽到了一直誤入重力圈的老鼠在自己身後被壓的粉身碎骨的聲音。饒是弗雷鳴內外兼修體質過人,此時嘴角也隱隱露出血絲,明顯已經受了內傷。時機成熟,老章魚的第四對觸須終於泛起灰白色的熒光,遙遙指向弗雷鳴。別說躲閃,此時的弗雷鳴甚至站不起身,或碎屍萬段或化身焦土隻能任人魚肉。交戰的雙方從始至終既無謾罵也無挑釁,到了這生死關頭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弗雷鳴屏息靜氣咬緊牙關吞咽著痛楚,靈吸怪眼泛幽光停止了原本充斥著房間的奧術焰火,享受著對手垂死前的絕望,短暫的默契仿佛凍結了這狹小空間裏的一切,即便是時間也為之凝結——之後就是電光火石生死立判!觸須甫動,打破了死寂,也暴露了殺機。死神之鐮懸於頸上,無數念頭在弗雷鳴腦中閃過,可即便是曆盡生死的他此刻也束手無策,無法躲閃,更無力打斷對方施法,難道隻能坐以待斃?眼見觸須末端灰白色的光芒愈加濃重,一記致命的術法即將成型——石化射線,弗雷鳴辨識的出法術的名字,即便再過百年,他也無法忘記曾經戰友摯愛在他眼前化為磐石那一瞬間被定格的表情,哪怕這張青灰色的麵孔在下一刻就被擊的粉碎。“當初你拚了性命擋在我身前,看來我要再次辜負於你了,如今同樣的招術又來索命,還真是宿命”垂死之際,竟然不自禁的自嘲起來。

“等等!擋在身前…蕾麗安娜,你總是比我聰明,當然除了最後一次”,靈光乍現之下,弗雷鳴背後舒臂一把抄起身後已是一團碎肉的鼠屍,竭全身之力拋向光團凝結的方向。幾乎同時,如同水位高懸的堤壩被破了一個缺口,愈發熾烈的灰白光團猶如流質般激射而出!“嘖嘖”由於用力過猛跌坐於地的弗雷鳴看著濃鬱的發亮的射線不禁感慨“當初如果射向蕾麗安娜的魔法能量也如此精純強大,也許石化後的軀殼就不會被那麼輕易的敲碎了吧…”電射而去的死老鼠證實了他的猜測——這裏不得不說,所有的boss級大哥都有耍帥的臭毛病,就拿眼前這隻靈吸怪長老來講,即便這一坨老鼠肉泥替弗雷鳴擋下了石化射線而變成棱角分明的石塊,也根本不可能穿透層層護盾對它造成絲毫傷害,可為了保全高大偉岸的形象就是不能被砸中,甚至都不願用那兩條強化觸須去攔截,其實也不難理解,大概就像如果有人向你吐了一口膿痰,隻要有其他辦法你也不會用手去遮擋一樣,而一坨肝腦攪合的老鼠碎屍,想來也不會比一口膿痰幹淨多少——脫離重力術範圍的鼠屍化石陡然加速,可依然被迎麵而來的一記魔法飛彈命中,共十顆飛彈直到第六顆才將其轟碎,後麵餘下的四顆飛彈則讓所有的碎片殘塊化為虛無。此時重力術效果已消退,頓覺輕鬆的弗雷鳴雙掌擊地一躍而起,剛剛攻守交錯間似乎抓到了一絲線索來驗證心中隱隱的不妥,可這線索就像是漂浮的柳絮,你越是想要抓住越是從你的掌間溜走。對手自然不會安靜的看著弗雷鳴出神,觸角連點,又是兩記魔法飛彈,二十顆飛彈簇擁在一起向他呼嘯而來。

是了!弗雷鳴終於想通問題的關鍵所在!魔法飛彈的數量隨施法者等級提升而增加,普遍規律每兩等級增加一顆,一級法師能釋放兩顆飛彈,那麼步入傳奇級別(等級二十)的施法者至少能釋放十一顆飛彈,而此時此地的對手每一記飛彈卻隻有十顆,那麼解釋隻有一個——站在自己麵前把自己揍的鼻青臉腫的“老章魚”並不是其本體,而隻是一個擬像!——“擬像術”,創造一個與施法者相差三個等級的克隆體,能夠施展該等級下本體的所有技能並可以承受同等的傷害。大部分人都認為擬像術歸屬幻術範疇,實則不然,大煉金術士菲爾南多於“血河荒年”創造了擬像術,並憑借著當時諸多奧術師的海量擬像力挽狂瀾,收複主物質界半壁失地,一舉追殺至煉獄腹地,踏平屍山血海,奠定了之後人類數百年的宏圖基業。由於擬像術過於強大的戰略意義,當時在奧術界占著絕對統治地位的人類法師們決定將其作為種族最高機密封存,然而在爆棚的求知欲麵前不存在永遠的秘密,雖然罕見,但在之後的歲月裏,擬像術還是出現在了異族施法者的手中,比如現在。想到一直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傳奇強者在角落裏一邊隱著身哼著曲沒準還品著茶一邊欣賞著自己剛才狼狽奔竄的身姿,弗雷鳴苦笑連連。看來自己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明知對方身具傳奇實力居然冒然入甕,兔子搏鷹,十中無一。事已至此,隻能破釜沉舟死處求生了。拔出固定在小腿外側的匕首“龍牙”,弗雷鳴再次衝向擬像。雖然不太理解這毫無疑義的自殺式攻擊目的何在,但“老章魚”並不會因此心慈手軟,奧術焰火再次上演,迎著自投羅網的弗雷鳴招呼過去。這次弗雷鳴不閃不避,摩挲中指,發動了固化在戒指上的法術屏障——可吸收等級總和小於自身等級二倍的五級以下術法——去勢不減地電射而去,眼見就要撞到擬像的護盾時,對方兩條壯碩的觸須攜風起舞。其實倒不是怕弗雷鳴給自己帶來什麼傷害,隻是厭倦了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一想到一擊不成這跳蚤般的對手又要借反衝之勢遠遁而去,不如盡早了結了他,兩條觸手自兩側夾擊,聲勢如雷,卻在弗雷鳴作勢欲閃之時化剛為柔,觸手末端內卷,甫一碰觸弗雷鳴左腳腳踝便如蛇附棍,不待獵物蜷身自救,另一條觸手順勢纏住了他的右手手腕,然後左右發力,弗雷鳴就被緊緊的繃在了半空。饒是具有卓越的身體強度免於被撕裂的厄運,但咯咯作響的骨骼還是昭示著弗雷鳴正在承受的痛苦。不過這痛苦不會持續太久——弗雷鳴心智急轉,回顧著交手以來的每個細節,無論是事先精心布置的封鎖陷阱和回流法陣,還是戰鬥前期采取的消磨戰術,都證明對手行事風格非常嚴謹,這也是為什麼與擬像周旋許久塑能法術如瀉如注卻隻承受少數的幾個削弱類咒術——對塑能法術來講,施法者等級的提升絕大部分隻是提升威力,其彈道形式以及出手後的射速是不會改變的,即便是一個中低階法師施放的閃電箭也比傳奇施法者的火球術去勢更快更難躲避,而對咒術來說,除了削弱類技能,幾乎大多數殺傷性咒術都要經過命運判定,判定的依據就是施受術雙方的命格強弱對比——命格強大是可以直觀感受到的,要麼實力高絕,要麼具有俾倪眾生的生命形態(比如巨人或者龍)除卻極特殊情況——比如曾經有一個高階法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企圖利用一記命死術了結一隻等級低微的狗頭人,卻沒料想其身負巴爾子嗣這樣的背景,結果被咒術反噬丟了性命——而能與長老級別靈吸怪對陣的無一不是一方強者,以降低三個等級的擬像對其施放咒術成功率必然大大下降——當然,嚴格來講即使一個一級的魔法學徒隻要他不停的對著一條巨龍使用律令死亡卷軸也是有機會成為屠龍勇士的,隻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如此富庶且長壽的賭徒——而這正是一個嚴謹的靈吸怪長老竭力避免的幾率性事件,所以,眼前這個擬像並不具備高等級傷害性咒術,也不適合實施必殺一擊。進一步講,在不明己方底細的情況下——雖然神之血脈如滄海遺珠,但身懷異寶或者天賦異稟者卻較之常見多了——即便老章魚本體以傳奇級別施放咒術也還是存在風險,而此時自己被擬像死死吊在空中,本體從背後一記強有力的塑能法術即暴力又安全,實乃了結對手的不二之選。作為機狡奸猾的靈吸怪,這一切也肯定早就在他的算計之中,所以弗雷鳴知道這裂體之苦不會持續太久,也許它隻是在拿捏一個寫意的出手角度,也許隻是在斟酌哪個術法視覺效果更血腥,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