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聽著他的叮囑,長長睫毛下的烏黑的眼珠盯著那雙在霧氣中閃著明亮光芒的眸子,口中雖然小聲答應著,心中卻如那浩瀚的大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打在心上,晃動著心房。心裏那絲甜蜜又竊喜的情愫一下又一下的像要溢出來一般。
他在關心我,關心我……
麵前女孩如星辰一般的眼神原本正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隻是臉卻莫名的越來越紅,最後那雙閃亮的明星竟一點一點隨著頭沉了下去,顧簫朗奇怪的頓住了說話的嘴,剛想問,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麵上竟也微微發紅,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向前走去。
天,我到底盯著她看了多久?!
這點小插曲並沒有放慢隊伍進入樹林的腳步,繞著盤旋蜿蜒的小道不知走了多久,麵前終於完全被一株株參天大樹遮擋住,再也沒了路。
“在往裏走一點,就安全了。”陳小華不大的聲音朝著跟在後麵的人說到。
城中沒有一個居民會對一個焚燒死人的山感興趣的,加上對被作為淼魎靈代言人的鎮長的絕對服從,所以被設為禁地的綿山除了送葬隊伍,根本不會有人踏進這裏一步。
這山他也是第一次走,所謂的“安全”其實也是憑著一種感覺。路到哪,就說明之前的人走到哪,那麼沒有路的地方,便是人們止步的終點。
林子很安靜,沒有鳥啼,甚至連蟬鳴都沒有,隻有眾人穿過一片又一片足有半人高的野草,或手肘,足部刮蹭到枝幹樹葉的沙沙響。霧氣仍舊濃重,吸進肺裏的空氣都仿佛化作了水汽,一個深呼吸就能讓人有種水倒流進鼻腔的感覺,難受的像是溺水一般。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地上的黃褐色,敗落的枯葉不知重疊了幾層,腳踩上去並沒有踏實的感覺,每移動一步都“嘎嘎”作響。
“啊……”
秦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輕聲尖叫起來,瞪著一雙大眼,一隻手捂住嘴阻止它繼續發出聲響,一隻手顫抖著指向正前方。
眾人的目光移向她手指向的地方。就一眼,三雙眼睛不覺得怔住了,臉部的血色仿佛一下被抽光,煞白如紙。
那是一種怎樣的場景,沒有一個人可以描述的出。隻怕在現場的幾個人往後的人生當中都永遠擺脫不了那震人心魄、仿佛身臨地獄十八層的一幕。
白蒙蒙的霧氣中,連排被燒焦的樹木枝幹上纏著無數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而在屍體底下,堆著一團一團黃的、綠的,灰的腐肉,爛肉中更有無數蛆蟲爆出,蠕動著。
炭屍沒有一副是完整的,有的齊腰不見下體,有的則是沒了一手臂,黑乎乎的幹煸的軀幹就掛在同樣猙獰可怕的焦色枝幹上,一陣山風吹過,殘肢還會如鍾擺一樣搖擺,就如一隻鬼爪在同你招手一般。
這些屍體雖然已被燒焦,但臉上卻呈現著一種怪異的扭曲神態。原本屬於人類心靈的窗戶的位置,鑲嵌在裏的眼珠已被燒沒了,隻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下顎拉長,而且越往下越尖,往上看去,有幾粒玉米粒大小的焦黃又黑的東西,搖搖晃晃的卡住,看樣子應該是嘴裏沒被燒成灰的牙齒。
這才看清原來焦牙外還圍了一圈不完整,仿佛被烤熟至焦泛著青黃的爛肉,由位置來看應該就是嘴唇了。因下顎奇異的拉長,還未燒爛的唇肉也向下而去,看過去那張嘴就好像在絕望的哭喊一般。
這樣扭曲、燒焦的麵容,仿佛在死之前經受了空前的恐怖,一張嘴不停的呐喊,想要逃脫。又一陣陰風襲過,不知是吊著炭屍的枝幹,還是燒焦的屍體軀幹發出“嘎吱”聲響。
“這……這就是你們的火化儀式?”
平常人見到一具焦屍就足以震驚了,隻怕還要做上幾天的噩夢,而現在不下數十具的焦屍被纏繞在同樣恐怖猙獰的如惡鬼軀幹上的焦木上,這些扭曲怪異的焦屍群集體的“立”在麵前,這樣的場景是如何的恐怖詭異!
在場的人被無一不被鎮住,即使是那陰狠、狡詐的癩頭三此時也兩眼空洞,傻了一樣直直的盯著麵前的屍群。
直到秦夢細若蚊蚋的女聲響起,才漸漸讓林裏的人回了魂。
她突然想起陳小華之前跟他們說過的往事,城中的人一旦死亡便會別送葬隊的人抬到這綿山裏,由鎮長親自主持火化儀式,以表示忠誠的信徒心甘情願的將遺體奉獻給淼魎靈。
難道這就是秘密舉行的火化儀式?如果是心甘情願的,那為什麼那些屍體的麵容那麼扭曲痛苦?好像在苦苦掙紮的什麼?
想到如果是自己死後要被這樣焚燒處理,秦夢就頭皮發麻,冷汗不住的從頭上和背上沁出。
幾乎是無意識的,心中突然起的寒意讓她說出了那句話。
“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