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木偶(三)(1 / 2)

接到父親邀請一起過除夕的電話,冰冷的機器無法傳遞陳寧對於電話那頭的思念。一定是因為後母的緣故,父親才遲遲不把自已接過去。這是一次契機,如果自已表現得足夠好,也許孤獨的生活就會改變。幾個月以來,寂靜籠罩在家裏。老師和同學的片刻關心,取代不了與父親長久相處的溫情。

與鬧市中山坡上的小洋樓不同,父親居住的別墅位於寧靜的郊區。行駛在寬闊的柏油路麵,車子的後排座椅安穩舒適。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在城區裏是見不到的。車子駛進了另一條稍窄的路麵,遠遠就看到了蜿蜒的河流。車庫位於別墅的後門處,父親領著陳寧繞了一圈從正門進去。

陳寧害怕進門看到的是繼媽不開心的臉,不過擔心是多餘的。她根本沒有出現,此時正在睡午覺。陳寧看到典雅壁紙鑲飾的牆上掛滿了相框,一組一組的以各種排列方式展示著主人耀眼的幸福。照片都是經過專業攝影團隊有選擇的捕捉,都是死物。陳寧不會因為這樣而對後母多一分喜愛,少一分警惕。

“爸,下午會準備年夜飯嗎?我可以幫你。”如果可以分擔除夕前的忙碌,是可以為自已加分的。

“不用,看一會兒電視就到晚飯時間了。”父親用手搭在陳寧肩上,推引向沙發,自已想要的表現落空了。

坐在雕著歐式花紋的沙發上,似乎連自已手腳放置的姿態也是不對的。家裏的冬天很冷,陳寧總是縮在床上。可是這裏很溫暖,暖氣位置是那麼合理。電視的畫麵無法在陳寧腦袋裏串接起來,充滿腦袋的是關於身邊父親的無數問號。父親知道母親死後,自已是怎樣生活的嗎?若是後母不喜歡自已,父親會如何?

那個女人隨意地從進口木樓梯上走下來,並不在乎隻穿了一件超短的吊帶裙。陳寧知道她有錢,可所有的外在財富,在她白白的大腿和大腿間隱約可見的誘惑麵前,都失去了分量。紅色的睡衣就像是胸部兩座山峰披上的朝陽光芒,看著山峰起伏波動的優美線條,陳寧紅了臉,可是眼睛卻打不算從她身上移開。

“呆會兒著涼了!”父親說著上樓為她拿了另一件睡袍。

沉悶而冗長的下午,父親接過快遞手中的鮮花,轉而落到女人手中。她開始教導陳寧怎樣做一束美麗的插花,桌麵成了戰場,語言在聽者耳朵裏變成了引導部隊的旗幟。去掉玫瑰身上的刺,就好像將母親反抗的力量一層層在陳寧麵前卸下。怎樣將枝條下部剪成斜線,正是因為如此,父親在母親那裏才會汲取不到的養分。至於剪掉下部的葉子,自已便是多出的餘下部分。

注視著桌上的玫瑰,像鮮血一樣,那是母親染就的紅色。他想起父親曾向母親許下很多諾言,就包括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父親因為覺得母親操勞,於心不忍才說出言不由衷的諾言。而今天他為眼前的女人所做的全部,都是出自內心。雖然這個女人能給父親的比母親多很多,可是並不意味著母親應該被拋棄。

陳寧討厭玫瑰以充滿勝利感的姿態處在桌麵中央,將整瓶花抬到自已麵前,用手想要找出枯萎的葉子。就算找不到也要用手去壓壓它的氣勢,可是他眼前的玫瑰如此頑強,生命力富於彈性。他的手一離開,一切又回到了完美。兩個成年人看著怪異的陳寧,既不阻止也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