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腕扣由至純的鐵築成,再淬以迭秘古方,此扣遇水不鏽,遇火不熱,明鑒光亮,傳承於一個軍戎世家——”
我張大了嘴,這腕扣的來曆果真不小。
“此世家所有的男兒都從軍入伍,在某一世,世家出了一代沙場天驕,驍勇善戰,布兵如神,戰無不勝,為國立下很多汗馬功勞。但在一次戰殺中,此將士為救主帥被斷去了手腕,雖已盡可能接回斷掌,但始終不如從前。不能揮刀斬敵,連拿碗提筆都不如常人,將士誌氣消沉,國主極為擔憂。”
這可不就如我一樣麼,穿針引線,卻失去了雙眼,但我的小我怎能與他們這些大人物相提並論。
“那時旁人出了一法,叫能工巧匠用至純的烏鐵築了一個腕扣,編造故事,神化附傳,與將士說此乃英雄之物,一直尋找合適的主人。將士聽信為真,腕扣因依其腕寸而築,不大不小剛剛好。扣上腕扣後,將士大受鼓舞,重整旗鼓,勤奮加練,為國主軍立下了很多汗馬功勞。”
“為什麼要編造故事?若是它沒有奇效,對將士來說不是莫大的傷害麼?”
“它並不是謊言,而是治心病的心藥——說也奇怪,自從扣了這腕扣,將士已死的手掌慢慢有了生命,不僅可拿可取,更可舞刀弄劍,這腕扣似乎有了魔力,讓他勇往無前,所以他也一直深信腕扣之說,自戴上後一直沒有摘下,這腕扣因為已經與他的斷掌同長,也無法外力取下,除非重新斷去手掌。將士最後戰死沙場,臨終前他希望後人能將這腕扣傳給大勇大德之人,莫要埋沒了神物之光。但是在他死後的十年餘內,一直沒有人能將腕扣除下,縱使他已化身白骨,腕扣還是死死卡在腕骨之上,怎樣都除去不得。”
“這麼神奇?”
“恩,原先我也不信,但後來我得了這寶物,的確是信了它的靈性。”
“那後來這腕扣是怎麼取下來的?”
“是個三十餘歲的苦工,他本是跟著修緝軍陵進了官墓,等修完官墓後要守墓到死的——苦工知道自己在為將士修墓,少時也聽過他的傳奇故事,所以一直心存敬畏,在理將士棺木時,可能是天意,棺木從棺木台上翻落,將士白骨掉落在地,苦工跪地去撿,那扣死在腕骨上的扣子卻像破銅爛鐵一樣地掉在了他的手裏——”
“啊?怎麼又自己掉了下來?”
孟無笑了:“是啊,怎麼會自己掉了下來?因為找到新的主人的唄,總不能一直扣在白骨上生鏽吧?”
我不解道:“不是說不會生鏽嗎?”
“打個比方而矣,我這麼說著你就聽著麼。”
“那新主就是這個苦工嗎?”
“是啊,當時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爭翻伸手想要去扣,但沒有一個人能扣得上,官墓守衛還以為這扣子經久失修壞掉了,可是苦工隨意一扣,這扼扣就扣死在了他的手上,怎麼都取不下來——燕子剛才就覺得很好奇吧,扼腕扣怎麼會扣在燕錯那個毛小子手上?一個山野村夫,識字不全,品行不端,毫無骨肉血親之親——那時的守衛與一同勞作的苦工們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情吧,隻不過一介平民苦工,年過三十毫無建樹,本是爛命一條要隨墓而死,卻能扣上萬千軍家後世都扣不上的英雄扣。”
我心虛地點了點頭,我的確有點不敢相信。
“正是這平凡如草芥的苦工,五年之後因為各種際遇變化,有了揭杆而起的號召神力,引眾攻入了前朝城門,卸下了荒主的頭顱。他就是我們的禪帝——宗長年。”
“宗長年?”我雖然識家不多,但也知道這個人,是他推翻了前朝****,三千精兵破城而入的故事流傳在民間,歌頌如傳奇。如果他當年沒有禪位讓出帝位,我們的國之大姓應該是“宗”而不是現在的“趙”了。
孟無繼續道:“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宗長年要拱手讓出帝位,包括他自己的親力部下都覺得難以理解,當時宗長年在眾人反對中,將帝位讓給了與他並肩作戰的兄弟趙無機——這就是他的英雄之處,他自知自己苦工出身,起竿可以,治國卻無此才德,而他的兄弟剛骨琴心,是個治國之才,所以他將爭朝奪權之事一扔,歸隱山水去了。”
“原來是這樣,我聽過許多偏談,都說是祖帝要脅了禪帝,原來他是自願的。”
“懂得取舍,才是大智慧,況且若趙無機是這樣的人,就不能為我朝建出如此大的盛世來——幾十年後,宗長年病逝,他的後人將他的屍骨送到了將士陵,這已經成了一種約定,凡是扼腕扣的主人,死後屍主都必須帶回將士陵,在那裏等待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