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抱著妹妹跟在逃荒的隊伍中,胳膊已然發麻。爹娘都是一介鄉野,饑荒中隻留了我與妹妹二人。隻記得娘臨終前說的話
“丫頭,以後帶著你妹妹一定好好過。”
跟著村子的逃荒隊伍走走停停,終於到了北塘的大帳中,幫鄰家的薛奶奶找了塌坐下,我便放下妹妹讓老人看著,自己到施粥的地方排隊。
烈日刺眼,無法抬頭。
一把折扇勾起我的下巴,伸手去擋刺眼的光,卻逆著光隱約勾勒出眼前人的輪廓——仙人的氣度,一席白衣,如天外歸來,讓人不敢正視。腰間的絳紅飛龍玉佩在這白衣之間格外顯眼,也凸顯了他尊貴的身份。
“你多大了?”
低沉的嗓音有著不可抹煞的霸氣。
“十二了。”我朗聲說到,不希望被他的氣勢影響。
“可還有家人?”
我點點頭“還有妹妹。”
他伸手攬住我的腰,縱身越上旁邊的馬,飛馳而去。
一路無言。
我不敢問任何問題,倚在他的懷中,感受到顛沛流離中無法感受的安心。還帶著滿滿的疑惑,我從鄉下來,怎會有這樣的貴人識得我呢?直到一大宅子的門前,他勒了韁繩將我抱下馬,抓住我的手腕穿過無數亭台,配合著我的步速。
一路上的奴婢恭敬的喊他
“六爺。”
終了,他將我交到一位老嬤嬤的手上,嬤嬤心領神會的領我進了裏屋,然後幾個奴婢一起褪了我破舊的衣衫,將我扔進寬大的木桶中,不顧我的掙紮,淨了身,換了新衣,又為我挽了發,拉著我走回中廳。
他們摁著我跪下,抬頭又看見那個白衣男子坐在主座,旁邊還坐了一個青衣少年,同樣的玉樹臨風,思及等著我拿粥回去的薛奶奶和妹妹,我張口打破了這樣的一室的寂靜
“我的妹妹,還有薛奶奶還沒吃飯呢,可以讓我回去給他們端粥嗎?”
我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他也不說話,隻是直直的盯著我的臉,半晌,白衣男子幽幽的清音響起“逸,去接她妹妹來,再給那個薛奶奶送午膳去。”
“哥,帶她回去嗎?左相家的千金不似她這般清秀啊。”
白衣男子打斷了青衣男子說話,揮手讓他去辦事。然後一襲白色站起身,走到我的眼前緩緩蹲下:
“可有名字?”
我搖頭。
“那你以後便叫靈嫣了,李靈嫣。當朝左相的長女,你妹妹將是左相府的二小姐。可滿意?”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是他人或許會高興的接受吧,他見我不語,便簇了眉
“左相家的小姐身份難道不如一介村婦?”
“不。”我清朗的開口,“你定有需要我去辦的事,天下怎會有這等好事,放著小姐的身份讓我去坐。”
他輕輕一笑,有著清潤的溫度“聰明的丫頭,不過,以後要稱我為六爺,稱逸為九爺。”
他站起身,背對著我,“宇文速,我的名字。”
我低著頭想著當今的聖上也是複姓宇文,驀然
“你是皇子。”
他沒有睬我,“平嬤嬤,以後靈嫣的規矩您要督促好。”
然後,他出了中廳。
回首,隻見他的白袍得衣擺擦過雕花的門——
剛才對我粗魯無禮的奴婢,還有平嬤嬤突然跪在地上齊聲說著“給小姐請安了。”
麵對這樣的陣仗,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了,隻能讓他們先起來。
眼前的平嬤嬤,突然滿眼含淚的抓著我的手“小姐啊,你快回去,了了我家夫人的心病吧。”
我一時不知她的意思,隻能看著她。平嬤嬤遣走了下人,讓我坐到旁側的位置上,“其實,大小姐麵容不似您這般清麗,我那過世的小姐天生奇症臉上生了不少惡瘡,早就過世了,夫人傷心過度,腹中的二小姐也沒能來到這世上,我家夫人這就是瘋了,不識人,隻要找過世的女兒。左相讓賑災來的六爺幫著尋十二歲的少女和繈褓中的嬰孩,來頂替過世的小姐。好在左相的千金從未拋頭露麵,沒有人識得,您這一去,既能了了我們夫人的心願,也幫左相正了名聲。以後您可一定好好學著大周的規矩,萬不得任性。”
“嬤嬤,不要總您啊您的,六爺不是說我叫靈嫣,以後就叫我靈嫣吧,這樣,我不太習慣。”
平嬤嬤看著我笑著:“真是左相積德,得來如此嬌俏懂事的女兒。不過規矩就是規矩,以後我們都得叫你小姐。”
突然嬰兒的啼哭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是我妹妹。”
我起身迎了出去,宇文逸正摟著懷中的孩子哄著,見他不過也是少年的模樣,怎會哄孩子呢。我伸手接過抱在懷中拍著,不一會兒哭聲就停了.
平嬤嬤將妹妹帶下去沐浴,我學著奴婢們剛才的樣子向宇文逸福了福身子,“給九爺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