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上正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地上,敲的人心亂如麻。
蘇溪水有些呆愣,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胸口,原本應該溫熱的地方卻是冰涼一片。
她閉上雙眼,之前種種如潮水般撲麵而來。
正月十三,二皇子起兵造反,十萬大軍攻入皇城,皇都大劫。
半日之內,皇城內侍護衛全部倒戈相向,她帶領幾千名蘇家將士,誓死護衛國君。
那個火光衝天的夜晚,金色的大殿上再無平日的端莊巍峨,隻剩下苟延殘喘的蘇家軍。
漫天箭雨直取國君性命,毫不手軟,其中一支利箭更是穿越重重人群,直直射入她的胸口。
門外傳來敵人的叫囂,“蘇溪水!你父親和你祖父可是忠心耿耿的良將啊!如今你蘇將軍卻帶兵占著白國大殿,意欲何為?我等今日就剿了你這叛賊!”
呼聲一撥又一撥傳來。
“蘇家叛賊!”
“蘇家叛賊!”
蘇溪水迅速將箭身折斷,依然倔強,“有本事,你就來啊!”
大殿外的將士抵擋不住那些洶湧而至的敵人,死的死,傷的傷,大殿內也亂作一片,四處是逃散的侍女侍從,國君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
身邊的將士扶住她,被她一掌推開。
她咬著牙,即使中了箭,她依然是那副驕傲的模樣,從不曾比別人低一頭。胸口的鮮血隨著她的紅衣流下,讓人分不清哪裏是衣服,哪裏是血液。
蘇家將是為了護衛國君,如今國君不見了,他們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隻好看著蘇溪水。
蘇溪水沉眸,麵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她的傷勢輕重。她迅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帶,將手中的鎮國劍纏了一圈又一圈,緊緊的與自己手係在一起。這才一字一句道,“下令,所有蘇家將自行逃出皇城,都給我走!”
這句話就像放狼群出山的一把鑰匙,大殿外的敵人再無顧忌,衝了進來。大殿內的將士們也再無顧忌,奮勇反撲。
那是蘇溪水最艱難的一場廝殺,殺到最後,她的眼睛好像都看不到東西了,隻憑著直覺胡亂的砍著。耳邊盡是呼喊聲,叫囂聲,還有兵器乒乒乓乓讓她頭痛欲裂。
有個精明的手下,還不過是個15歲的孩子,甚至連人都不敢殺,隻趁亂拉住了蘇溪水,帶她躲避刀劍。
周圍的將士們見此,紛紛以身為牆為她開辟了一條道路。
蘇溪水走過的地方,有許許多多人倒下,那些熾熱的,忠誠的,不甘的,憤怒的視線,聚集在她的身上。
他們逃離時撞見宮中的侍衛侍女們,那些人悄悄規避,裝作從沒有看見他們一般。
那孩子帶著她逃離了這片戰場。
蘇溪水帶著鎮國劍逃出皇都的消息,迅速傳播起來,二皇子不惜發動了上萬人來追殺她,奪取鎮國劍。
他們朝著一個方向逃了三天三夜,蘇溪水的傷口作了簡單的處理,仍是一遍又一遍的裂開,胸口的腐爛的氣息她已經聞的麻木了。眼睛漸漸看不清,耳朵漸漸聽不清,就連走路,到後來都異常艱難。
躲避了幾天的追殺,可身後仍是無數的追兵。這一次終於將他們逼入了絕境。
“這裏是不是無處可逃?”蘇溪水的眼睛已經無法視物了,他們剛剛攀登了險峻的山崖,但此時那手下卻停下了腳步,後麵的追兵就離他們不遠。
她沒什麼力氣,淡淡的問著,全然不像死到臨頭的模樣。
那手下終於也是絕望了。麵前的土地,的確是一片無所遁形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