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劍刺在我的胸口,已然不是可以用劇痛來形容的程度了,嘴中的甜腥味越來越濃,這便是血的味道?竟是這般滋味。

“桑榆,把鮫人之淚交出來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交出來,你就會把我放了嗎?”我輕笑。

“如若你還沒有墮落成魔,我又……”

我感到如月劍微微顫抖著,心口也好像被無數細小的針刺著柔軟的血肉,隱隱作痛。

是不忍嗎?還是說,是因為我的血液而興奮著?

上古神劍,本就是用來斬殺奸邪的,也足以使像我這般修為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我吃力地抬起頭,眯著眼,想要努力看清東隅。這個想要殺了我的男人,這個我深愛了五百年的男人,這個讓我不顧一切,掏心掏肺的男人。

他的眸子還是那樣黑,深不可測,黑得攝人。

仍是金冠束發,腰環白玉,麵如寇玉,氣宇軒昂。

是啊,這就是我愛的人,與眾不同,獨一無二。

隻是他握著如月劍的手泛著廖人的白色。

可是我從未想過,他那雙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明明溫柔,最後卻是握劍殺我的。

原來,彈指一揮間,是物是人非,前塵渺遠,可濤聲依舊,恍如昨日。

死神猙獰地笑著,終於,一切要結束了啊。

“你想要的,我給你,給你……”我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從眼角滾下。鮫人之淚,其淚成珠,以此交換的,是鮫人的生命。

“東隅……啊——”

我聽到如月劍從我身體裏拔出的聲音,有誰在嗚咽?或許,隻有我一個人在哭泣吧。

慢慢地,劇痛逐漸消失了,即使五百年的情誼也終究敵不過這個男人的心狠。

我感到自己的元神正在從身體中分離出來,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邊疼痛。當靈識一點一點散盡時,我看到自己嬌小的身軀平躺在地上,麵容仍是清秀動人,眼睛卻睜大著,隻是瞳孔早已失去了色彩,染著絕望的灰,是否還在注視那個佇立著的男人,帶著一絲不甘。心口在不停地滴血,仿佛血液永遠也流不盡,源源不斷,滲入貧瘠的土壤裏,將雪白的袍子染的通紅,紅得詭異,卻是那麼觸目驚心。嘴角上揚著,笑著,微笑著,如同一朵碩大而又殷紅的花兒,靜靜地綻放著,這麼驚心動魄,美豔淒涼。

哎,怎麼有種死不瞑目的感覺呢。

夕陽如血,將天空映得火紅火紅。光芒四射,籠罩著大地,吞天沃日,泛著柔和的金光,刺入眼簾,模糊了視線,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在火紅的映襯下,東隅的背影好似不再挺立,麵容竟是如此蒼白,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生氣,猶如是一個失去親人的男孩般,眼眸中透著冰涼與悲傷,孤獨脆弱,顫顫巍巍,如若沒有那把沾染著血水的如月劍的支撐的話,隻要風輕輕一吹,便會倒地,永不蘇醒。

他是在憐憫我嗎,不,想來是要魂飛魄散了連眼睛都不好使了。

心中卻釋然,如今,最後一個念想也是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