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停歇,雲諳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武青悠,並未說話,她卻懂起了他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把窗戶關上,對著流綰招呼了聲便出了房間。
而雲諳見武青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轉向另一邊看向何坤,尚未開口,何坤便道:“先生的事,你們管不到!”說完,便也關上了窗戶。
雲諳從房中走出來的時候,武青悠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師兄,就我們兩人過去嗎?”她看著何坤緊閉的房門,問道。
雲諳輕咳一聲,“大師兄累了,要早些休息,就我們兩人過去看看吧。”
“那好吧。”兩人一麵說著一麵下了樓梯,朝朗清院外走去。
“師兄,你是什麼時候成為先生弟子的?”
“我也僅早你一年,大師兄是跟著先生最久的,好像從九歲開始就被先生收入門下。”雲諳解釋完,今日清心苑的琴聲也是他第一次聽到,東皋待他如父如友,所以在何坤表明態度這事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後,他仍然想去看看先生究竟怎麼樣。
武青悠略有幾分詫色,“大師兄竟然跟隨先生六年了,我還以為你這個堂堂王爺會是先生的第一個弟子呢。”
雲諳微笑,那笑容在月輝下似散發著迷人心魄的芬芳,武青悠不敢直視,匆匆收回視線,隻聽得他清潤如流水般的嗓音在寧靜的院子裏響起,“我也是機緣巧合才拜得先生為師,如果先生收徒講究門第身份,也不會如今還隻你我,大師兄三個弟子。”
“師兄說的是,”今夜的琴聲仿佛綿綿細絲融入她的心髒,以前她從沒想過東皋先生為何年近四十還未成家,無子無女,四處遊學,生性狷狂,也不喜與人太過接近,就算他們幾個弟子,平日裏也難得見他一麵,這些是什麼原因呢?原先她沒想過,可是現在從這些琴聲中她找到了些許答案。
“到了,”雲諳說了一聲接著便停下腳步,兩人因為擔憂和好奇,所以結伴前來,但是走到門口,都有些猶豫,該不該邁出這一步。
就在這時,清心苑中突然被一聲脆瓷破碎的聲音打破安靜,接著便是錯亂的幾聲腳步聲響起,兩人立馬朝旁邊的大樹下一躲,接著便看到東皋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頭發散亂,衣衫不整,身上的狷狂氣質越發明顯。
武青悠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趴著樹幹,小心翼翼地窺視。
東皋踉蹌了幾步,並沒有摔倒,最後停在院子中間,仰望頭頂一輪明月,一動不動……
從武青悠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他半張臉孔,卻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隻是那月色籠罩的身影,顯得比平日多了幾分蕭索寥落。
他就那麼垂手而立,身體不如往日提拔,一站就是一刻鍾。
武青悠不敢稍動,腿腳因為緊張而有些麻木之感,她側了側頭,朝雲諳看去,見他也正低頭看著自己,武青悠努了努嘴,意思是他們要在這裏站到什麼時候。
雲諳搖了搖頭,麵色也比平日沉重了幾分。
在這種蕭索壓抑的氣氛中,過了良久良久,那一動不動仰望明月的身影才突然晃動了一下,接著傳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魂,無處話淒涼……終是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崗。”
包含無盡淒涼的聲音時斷時續地響起,武青悠見到東皋轉過身來,眼角滑落一串晶瑩在月光下拉出一條弧線,最後沒入地麵。
看著眼前的東皋,武青悠心中微微一慟,原來先生是在紀念他摯愛的亡妻。在她的世界裏,除了爹爹一生隻娶了母親一人,其他無不是三妻四妾,而她也從沒見過爹爹思念娘親的時候哭過,所以看到眼前這一幕,她除了被東皋的情緒感染,便是極大的震驚。
她呆呆地站著不動,直到先生轉身離去,仍舊沒回過神。
“青悠……青悠……”雲諳喚了好幾聲,武青悠才猛然回神。
“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武青悠眼睛看著東皋離去的方向,麵上的神情還有幾分恍惚。
“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先生是找到了值得自己摯愛一生的人,若是我能找到這樣一個人,給我整個天下,我也不換。”他靜靜地看著武青悠的側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