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六三九年夏初,文景帝失蹤,新皇登基,改年號泰和。
元沉晝坐在龍椅上,漫不經心的摩挲著自己手腕的手繩,目光淺淺的掃過跪地不起的禦史大夫,神色似笑非笑,“愛卿這是何必?”
“聖上,天家無子嗣,長此以往必當社稷動蕩,如今後宮空虛,當廣納後妃,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禦史大夫頂著元沉晝冷沉沉的目光,咬緊了牙,沉聲說道。
“嗬。”元沉晝輕笑了聲,微挑著眉說道:“冷宮不是有一個,諸位愛卿著什麼急。”
話音剛落,底下頓時一片議論紛紛,諸位大臣內心直罵皇帝的無恥。
誰不知冷宮那位早就瘋了,就算沒瘋,也隻是個臥床的病秧子。
更何況,您老人家自己都說“冷宮”,可見是您相當不待見的!
鬧哄哄的場景,讓元沉晝不自覺的按了按眉心,當年心神大傷,他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李安。”
不輕不重的聲響,讓底下眾臣頓時閉嘴,李安朝元沉晝躬了躬身,就雙手捧著聖旨緩緩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端郡王景輝、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於泰和四年九月十日、授景輝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係四海之心。”(注)
李安宣讀完聖旨,大殿上已然靜默一片,元沉晝看著神思恍惚的諸位大臣,嘴角浮現冷笑,“景輝這孩子,也是朕自幼瞧著長大的,文治武功皆是優異,又是朕的血脈嫡親,朕不想對不起舒舒,如今儲君已立,諸位愛卿當是可放心了。”
元沉晝慢條斯理的一席話,直讓底下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心中暗暗吐血。
舒舒是先皇後生前的閨名,當年揚州一戰屍骨無存,皇帝登基後,當即就追封了皇後之位。
明麵上瞧著是皇帝妥協了,實際上皇帝是趁此機會幹脆利落的解決問題,且絕了後患。
禦史大夫一張臉青青白白,半響吱不出聲,他們這般積極無非是盯著後宮那幾個位置,可皇帝慣來就是個霸道肆意的主,登基以來更是喜怒不定,手段雷霆,誰敢真的硬碰硬。
如今儲君已定,皇帝又丟下這番話,誰也不敢再頂上去,隻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一個字。
散了朝,元沉晝麵無表情的回了禦書房,斜靠在榻上,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當年,揚州城異象連連,幾近鬥轉星移,元沉晝也是在那時才猜測到,宋舒原來就是那隻鬆鼠。
也是,宋舒,鬆鼠,叫著都像。
可惜,那小丫頭卻一直瞞著他。
瞞著他也是對的,這樣特殊的身份,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隻是過去這麼久,元沉晝一回想起,還是覺得心一抽一抽的痛,他曾經以為時間總能衝淡一切,可時間也不是萬能的。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是刻在骨髓裏,越想遺忘,記憶便越清晰。
“聖上,程大人求見。”
李安的聲音打斷了元沉晝紛飛的思緒,他瞳孔微縮,眼眸閃了閃,才急聲說道:“宣。”
“微臣見過聖上,聖上萬歲……”
“免了。”
瞧著皇帝一臉不耐,程文深吸一口氣,立馬沉聲道:“微臣的人在益州西南發現了一隻紫色鬆鼠,與,與當年景帝那一隻頗為相似。”
這話一出,元沉晝騰地起身,“所言非虛?”
程文點點頭。
元沉晝渾身顫了顫,不知道此時該是什麼心情,以他的智商,自然也明白了,當年在元景瑜身邊的那隻鬆鼠就是宋舒。
當年揚州城兩人都是屍骨不存,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元沉晝一直沒放棄尋找。
沒死嘛?!沒死嘛?!
元沉晝心中好像有道聲音叫喊著,他深吸一口氣,才緩緩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