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姑姑,是我,林芙。”止住腳步,我揚聲應道。
“芙兒?”隨著低低一聲疑問,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麵前一個身著淡藍顏色宮裝麗人靜立眼前,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自朱,身似弱柳扶風,婀娜無雙。一陣風過,淡藍裙角飛揚,霧氣散處,直似淩波仙子欲乘風歸去。
藍嬈一頭秀發並未梳起,鬆鬆綰在身後,銀白如霜,似霧淒迷,襯上如玉容顏,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讓人恍覺不在人間。
藍嬈見了我,表情依舊是不驚不喜,冷漠如冰,隻是聲音仍然嬌媚如昔:“今日你怎麼來了?莫非你父親有事尋我?”
這如玉容顏、如銀秀發,配上冷漠如冰的表情和嬌媚軟糯的聲音,讓人隻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似乎是幾個不同的人合在一起組成了這麼一個人,既覺得分裂又有一種怪異的協調。這可能也是我每次見她總覺得不自在的原因。
我知藍嬈最不喜囉嗦繞彎的話,走近她屈膝一禮小心回道:“多日不見,芙兒問藍姑姑安好,家中長輩對姑姑甚是掛心,囑芙兒若是得空一定前來拜望。同時芙兒自己也是有些草藥上的事要請教姑姑,還望姑姑不吝賜教。”
藍嬈默默打量我片刻,目光審視,我正覺得渾身不自在,想再說些什麼時,她卻忽然轉身回屋,半空中悠悠飄來一句:“即然如此,進來說吧。”我暗暗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提步隨她進屋。
一入屋內,草藥香味更濃,撲鼻而來。我是聞慣了的,倒不覺嗆鼻,隻覺舒服踏實。下意識裏細細分辨之下,都是些補身強體的藥物香味,心下隻覺奇怪,藍嬈什麼時候轉了性子,不研究那些奇怪的毒物,竟然熬起補藥來。
屋子從外看似不大,入內卻是別有洞天,屋內對麵一扇大窗,窗下正中一張榆木八仙桌子,桌上有未喝完的殘茶一盞,桌子兩旁各擺放一張同色椅子,左右兩側各開一門。
右首門內正中一麵四扇金絲掐花屏風隔開裏外,上繡花鳥蟲獸。繡工精致,栩栩如生,一望而知不是凡品。隻是這花是落影花,鳥是橙頭地鶇,蟲是金點毒線仙,獸是錦尾狸貓。都是劇毒之物,一看就出自藍嬈親手所繡,獨一無二。屏風後隱露床榻繡簾一角,乃是日常休息之所。
左手門內屋內三麵皆有開窗,但今日窗子不知為何卻都是關著的。屋內靠南麵窗下精雕梨木桌椅一套,桌上一方清田黃石雕異獸鎮紙下,壓著張未寫完的藥方。
屋角散放著幾個不知裝著什麼的瓶瓶罐罐。西首燃有火爐,爐上仍然熬煮著藥草,爐邊有凳幾一張,藍嬈坐下低頭撥弄爐火,火光跳躍,吞吐不定,映著她麵容,如玉的臉上平添了幾絲紅暈,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我望著她精致秀麗的側顏,偶有銀絲隨爐火催動的微風舞動,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明明才是雙十愈已的年歲,卻滿頭青絲變銀發,而她卻毫不在意的模樣,我心裏忽起一陣莫名的心疼,竟有淚盈於睫。
被眼前一幕所惑,我渾然忘了她平時的冷漠模樣,似乎被蠱惑般想伸手去幫她把不聽話的頭發捋到耳後,她卻突然轉頭望我:“你知我平日說話不喜歡繞彎彎,你今日來此,也絕不是探望請教這般簡單,到底有何事,痛快說出來吧。”
我的手尷尬停在半空一瞬,卻依然固執的將她的頭發綰在了耳後。她的表情僵硬片刻,似有一瞬間的溫柔融化,卻又瞬間冷漠如冰。
我收回手來,明眸轉暗,思量了會緩緩開口道:“藍姑姑,你猜的沒錯,芙兒此次前來,確有一事相求,敢問姑姑這裏,日前是否有‘纏綿’一毒曾賜與外人?”
似是防備似是疑惑,藍嬈仔細注視我半晌才開口說道:“確有此事,隻是你是如何得知,又因何而來?”
“姑姑,實不相瞞,芙兒在給郭老爺子拜壽途中路遇一人身中此毒,性命垂危。芙兒知道此毒不僅用毒之法蹊蹺,毒藥本身除了姑姑這裏別處更不可得,因此大膽猜測,此毒從姑姑處流出,今日,更是為求解藥而來!”
“半路遇上的?那也就是說,你與這中毒之人素昧平生,更不知此人是善是惡,你就要求我救他性命?萬一他要是十惡不赦之徒,那我救他一人豈不是害了更多的人?”藍嬈不在意的繼續低頭撥弄爐火,“再說,他人死活,與我何幹?!”
“姑姑!我雖與此人素不相識,但從他言談舉止判斷,此人心胸開闊,並不似大奸大惡之人。況且姑姑與此人也從未謀麵,又怎知此人是善是惡?怎能僅憑一麵之詞就斷人生路,謀人性命!我林氏家族一脈雖不敢說救人無數,但害無辜之人性命之事卻也從未有過!姑姑此舉,造下無端殺孽,若被祖父知道,定也是不喜,還請姑姑三思!”我連日奔波,心頭抑鬱,忘了求藥是需要求人的事情,一時激憤,一連串話竟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