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千古第一禦使(1 / 2)

狂風裹挾的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地上,街邊的老桑樹發癲似的左右狂舞,眼看著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長長的街道上,出現一頭灰褐色的毛驢,正慢悠悠的往前走,偶爾來了興致,還要仰天嘶鳴一聲。那毛驢還是瞎了一隻眼的殘疾驢,驢背上麵坐著一個年輕書生,穿著一件天青色的立領直身長袍,袍子上還帶著明顯的補丁,長袍袖口露出的襯衣,是漿洗的幹幹淨淨的粗布。一人一驢,顯得悠然自得,都不把暴風雨放在眼裏,已經默契到人驢合一的高深境界。

一人一驢,停在了一戶人家的大門口。這家的大門很講究,朱漆的大門,門前有半間房的空間,房梁全部暴露在外麵。四個槅門的門簪上掛匾,前簷柱子上雕刻著仙鶴起舞的雀替,這是大戶人家才會有的廣亮大門。

“鐺鐺鐺......”

長袍書生輕輕拍了拍朱漆大門上的黑油錫環,很快,大門打開了,從門裏走出一個人,身穿八蟒五爪袍的官服,外麵套著白雉補服,海藍色的玻璃頂子熠熠生光,此人疾步出門,一把拉住儒生的手。

“東注啊,你可是來了!”

儒生卻輕輕推開官員,拱手作揖道,“荔邨兄,錢某此來不為其他,隻為借錢而來!”

二人說話已經來到後花園,叫做荔邨的官員聽到借錢,忙道,“需要借多少,盡管說來,為兄令拙荊速速準備便是。”

“這個......實不相瞞,在下想借十吊錢,而且需要借十年,十年之後必能如數奉還!”白麵秀才臉色微微發紅,但是說話一直鏗鏘有力,說完又從懷裏掏出一副畫,說道,“若荔邨兄有疑慮,錢灃願將此畫抵押,說來慚愧,此畫正是三年前為兄所畫。不過錢某自信,此畫十年後必然能值得幾十吊錢。”

“東注兄,不是為兄說你,想當年你、我還有竇光鼐一同中的進士,東注兄十六歲便是庶吉士,十九歲便進館檢討,二十歲已經是江南道監察禦史,從高恒、勒爾謹到王亶望,多少封疆大吏敗在你錢灃的折子上,朝野上下,誰人不知你東注兄‘鳴鳳朝陽’的名號!可是,可是今天你居然為了區區十吊錢,你居然要賣畫......”

“荔邨兄不要氣惱,錢灃借錢不為其他,隻為扳倒一人,一個敗壞綱紀,欺壓百姓,損公肥私的巨貪首惡!”錢灃字字鏗鏘,麵色如常,全身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這......東注兄說的是?”錢灃的朋友睜大雙眼,看著這位倔驢脾氣的朋友,不知道他這次又要把誰送上斷頭台。

“山東巡撫,國泰!”錢灃雙眼似乎噴出火來,“山東各州府,東平、泰山、曆城倉庫虧空,各地官員賄賂成風,山東百姓苦此賊久矣!故而,我上書廟堂,直陳厲害:臣不敢謂其利令智昏,甘受所餌,惟是瞻徇回護,不肯舉發,甚非大臣居心之道!”

“好,錢兄罵得好!真乃春秋責備,仁者誅心之論,痛快,當浮一大白啊!”字號荔邨的官員先是誇讚自己朋友一句,接著問道,“隻是你借十吊錢,這是為何?”

“那國泰畢竟樹大根深,其父更是堂堂一品總督,我自知上了此折必定人頭落地。錢灃孑然一身,於人世間無牽無掛,唯一讓錢某遺憾的是,平日囊中時常羞澀,總不能好好嚐一口月盛齋的醬牛肉!”

錢灃的朋友長歎一聲,“世人隻知嘉靖朝有海剛峰,誰知我乾隆朝,還有錢東注一般高潔人物啊!”

小電影結束後,林謙的雙眼有些朦朧,他終於知道這幅畫的來龍去脈,居然是錢灃臨死前,為了吃頓牛肉,典當給朋友的,在封建社會黑暗到頂峰的乾隆朝,畢竟還有錢灃這種螢火之光,依稀閃耀著高潔燭光,讓所謂的康乾盛世,變得可怕又可恨。當然,錢灃到底沒死在國泰案上,國泰也被勒令自盡,乾隆雖不是明君,倒也算不上昏聵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