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茵一步一步地走向餘清卓,緩慢而沉重,她看到餘清卓立在路的對麵,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她害怕走到他麵前,他會說出什麼絕情的話,她隻想這樣看著他。終於走到餘清卓麵前,她抬頭看著他,他卻望向遠方。
“餘清卓,你是在等我嗎?”
“是。”餘清卓依舊不看吳茵。
二人都不再說話,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下雪了,現在已是冬天,東北的冬天特別寒冷,吳茵忍不住搓了搓凍紅的雙手,這一舉動好似驚醒了夢中的餘清卓,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下雪了。餘清卓抖落掉肩頭的積雪,將軍大衣披在吳茵的身上,他又看到吳茵頭發上的雪花,伸手去撣,又忽然停頓,一隻手尷尬地僵持在半空中。
吳茵識趣地甩了甩頭,雪花從她的頭上紛紛落下,分外美麗,餘清卓看呆了,停在半空的手如蘇醒了一般,不受控製地緩緩伸向吳茵的臉頰。觸到吳茵臉的那一刻,餘清卓內心的防線轟然倒塌,他一把將吳茵攬入懷中,哽咽道:“茵茵,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吳茵感受到餘清卓的顫抖,她盡力回應著他,說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事到如今,我已無法全身而退,隻能再次為黨國盡忠。”
“餘清卓,你不要這樣,你明明知道這是錯的。”吳茵的雙手攥皺了餘清卓的軍裝。
“對與錯就留給後人去評說,現在我隻想盡快打完仗,茵茵,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你要等著我,好嗎?”餘清卓幾乎在懇求。
“可是,你想過沒有,不管最終的輸贏,假如有一天你後悔了,那種屠殺同胞的自責與心痛是你能承受的嗎?因為我了解你,我才會擔心你。”吳茵留下來無奈的淚水。
“我想過,可是隻要那時還有你,我就能承受。”餘清卓堅定地說:“不管你認同與否,既然我身為黨國軍官,此刻我便責無旁貸。”
“別說了,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別做第一個開槍的人。”吳茵抬起頭看著餘清卓布滿血絲的眼睛,她忽然無比心疼,她忽然想要退步,眼前她愛的男人因為她的堅持而飽受折磨,她真的是對的嗎?家國情懷、仁義道德與這個實實在在愛著她的男人相比,真的那麼重要嗎?吳茵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餘清卓虛弱地道出一聲:“好。”
吳茵的心抽痛起來,這一個“好”字道盡了餘清卓的無奈與悲憤,國共開戰已成定局,這個時候她要求服從命令,崇尚榮譽的餘清卓放下武器實在是太殘忍了,可是參與一場不順應民意的戰爭,一定會成為曆史的罪人,這名頭又太過沉重,吳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任淚水打濕餘清卓的軍裝。
餘清卓輕撫著吳茵的後背對她說:“好啦,不要哭了,我沒事,會好好保重自己的,你就安心地讀書,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參與,好好地等著我,我一定回來。”
吳茵隻能點頭,餘清卓擦淨她的眼淚,說:“我要走了,記住我說的話。”說完在吳茵的額頭深深一吻,迎著風雪走去。
畢業典禮結束後,寒假就來了。盡管有一些淡淡的憂傷,但吳茵還是十分歡喜的回家過年去了,畢竟還未開戰,畢竟清卓平安,畢竟家人都在等她。
到了家鄉熟悉的車站已是夜裏,下車後,吳茵隻看到了立在接站人群後頭的吳彥東。
“爸!”吳茵興奮地吳彥東揮手。吳彥東點了點頭。吳茵跑近,撲倒吳彥東懷裏,吳彥東緊緊地抱著她,好一會兒才鬆手,說道:“上車吧。”
“爸,我媽呢?怎麼沒來接我?”上車後吳茵問道。
“在家給你做飯呢。”
一路上吳茵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吳彥東卻比較沉默,吳茵沉浸在回家的喜悅中未覺異常,也沒有發現街道上忽然多了許多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