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得還沒來得及推開,中年女人卻自己放了手,一轉眼,又在神龕前跪下了,“關帝爺、財神爺、灶王爺,你們吃了我的東西,到底還是有良心,我老兒子到底還是醒了,我給你們叩頭嘍,給你們叩頭嘍!”
看著中年女人頭上插金戴銀,首飾亂晃,他有些眼暈,但心裏又有些好笑。
他還沒笑出來,中年女人變戲法似地拿出幾個大糖瓜,擺在幾張神龕上,口裏念念有詞,“吃了我的糖瓜,吃了我的蜜供,就得替我管事,……”
“阿嚏——”
這一幕雖然有趣,但站在這間仿似堂屋的屋裏,他感覺有些冷,“給我拿件衣服。”一開口,他自己也有些吃驚,怎麼說話也成了京腔?
外麵放花炮的兩個爺們也走了進來,兩人都是歡天喜地的模樣,後麵跟著那個小蘿莉,可能是去報信了。
“老二,你可醒了,阿瑪昨晚兒在關帝爺跟前跪了一晚上!這下好嘍,你又全須全尾嘍,讓那起子小人們都看看……”年輕的叨嘮起來沒完,年長的則站在一邊,拈須不語,但眼裏滿是慈愛,竟有些淚花,轉眼間,又拿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瞧這戲演的,還真入戲!他暗自腹誹。
“三妞,傻愣著幹什麼?快把你二哥的衣裳拿過來。”中年女人命令道,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非常有神,“今天年三十,這年夜飯,就齊活了”。
小蘿莉走出屋來,手裏拿著一件皮毛馬褂,他趕緊接過來,穿在身上,“好嘛,還有一股樟腦球味?”
“這不是剛從萬永當鋪裏贖出來嘛,沒事兒,到院子裏放幾個鑽天猴,讓北風一吹,就沒味了。”年輕的撫了撫刮得鐵青頭皮,笑道。
“肅文剛能下炕,你就讓他吹風,一點也不象個哥子模樣!”中年女人氣哼哼地訓道,她一生氣,黑白的瞳仁就更加分明。
“這是台詞嗎?”他有些愣,卻不知該往下說什麼,他看看熱切地看著他的幾個人,“行了,不演了,我要走了,我的手機呢?醫院裏多少事等著我呢。”
“燒雞?二哥,你從便宜坊得來的燒雞,都讓大哥給吃了。”小蘿莉親熱地拉著他的手,怒視年輕人,她的瞳仁也很是顯眼。
年輕的一臉訕笑,“你這一躺半個月,也不知你什麼時候能醒……”。
他有些不耐煩了,“停停,我不想演戲了,導演呢?讓你們導演過來。”
“咳——”先是一聲清亮作派的咳嗽,“演戲?老二,你想演戲?我就說嘛,咱們旗人,不懂唱戲,還叫什麼旗人?”年老的發話了,“前些日子老鄭親王府裏唱堂會,阿瑪讓你去聽,你還一臉不耐煩。”
他看著老頭一臉慈祥,溫聲慢語,嗯,象個官員,演技不錯。
可是他卻無心與他們繼續演下去,他推開屋門,走進正院,黑狗馬上跟了出來,在他腿邊直蹭。
這是一出典型的四合院,東廂房裏,剛才那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端了兩盤菜正要走過來。
“肅文,你到哪去?肅安,快攔住他,星天菩薩喲,這是怎麼了?別是腦子不清亮了吧?!”說話的正是那個中年女人,聲音裏卻隱約帶著哭腔。
“框框框——框框框——”
外麵又是一陣門環的巨響,好象就要被砸碎一般。
“嘩拉——”他一把拉開大門,抬眼一看,卻是十幾個跑堂一樣打扮的夥計。
他有些愣,外麵的人更是愣住了。
不等他說話,黑狗卻衝著這群人叫了起來,一群人都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但卻無人離去。
他回頭看看,中年女人、中年男人帶著年輕男人、年輕女人並小蘿莉都衝了過來。
衝在前麵的,正是那個一身旗袍,穿金戴銀的中年女人。
“肅二爺,您活過來了?”一個跑堂的擠眉弄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