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脫險的玄燁甫一轉身,便已瞧得分明,心頭炸開火花,隻恐來不及。聲音剛落,便見得一雙少年臂膀從芳兒腋下穿過,往上一抬,將她的身軀帶起,拉著走。芳兒的反應確實敏捷,這人剛剛這樣做,她馬上蹬腿使力配合。在這麼危險的時候,若是她的腳軟成泥動不了,救她的也會被連累。
萬幸。踢嗒的馬兒幾乎是擦肩而過,蹭著過去的,激得芳兒後退幾步,壓在身後之人的心前。救她的少年,比她高著一頭,十四五的樣子,臉挺白。
貼著他的心口,激烈心跳就在耳邊躍著,芳兒聽著它,那人什麼心情,她相當明白。
還沒來得及道謝,前邊就出事了。受傷的也是個少年,年紀不大,長得文弱,舉動卻很英雄,馬蹄壓在他的背上,把他踩得都吐血了,卻死死地抱著身下之人,不肯鬆手。
身下的那個是女扮男裝,而且還是個很潑辣的女孩。其其格隻覺眼前一黑,她的情郎已經如網般罩在身上。剛要推,襟前便有點點血花撒落,是他吐的。驚得她定睛一看,馬上喊道:“布日固德,你這個呆子!誰要你救!”
他們剛剛從郊外回來,正吵得天翻地覆。布日固德害怕阿瑪蘇克薩哈的阻力,想跟其其格就這麼了斷。為了保密,除了貼身長隨再沒有帶別人。可是這一趟,教她一頓好打。布日固德隻好窩著火往回走,其其格揪著他不放,誰知會遇到這種事,結果,就成這樣了。
馬兒一共踩了兩腳,第一腳在前邊小肚子,也挺沉的。那會兒布日固德跟其其格都被逃命的路人掠倒,經過這一腳,他馬上想到其它,也不顧疼,立刻翻身去抱她,結果讓這畜牲踩了第二下,這第二下更麻煩了。
見了血,看得人就多了。不一會兒就會有地麵上的報消息給他們府裏。萬一有人認出玄燁的身份,那就得玩完。誰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眼下這一險,就是大禍害。所以,縱然倆倆相望,玄燁正在拿殷切無比的眼神對著芳兒,芳兒也在看他。梁九功也不得不顧全大局緊急相勸:“主子,您趕緊走吧,這兒不能待,不能待呀!”
我想跟她說句話,就一句。玄燁心裏想著,才剛剛張開嘴巴,侍衛們眾星捧月地圍著,直接抬上巷口的馬車,再不喜歡,也由不得他了。
哎。舍不得地回頭,玄燁看見芳兒也在被下人勸離,相距越來越遠,兩下分開,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心頭發急的玄燁居然喊了一聲:“哎,你叫什麼名字?”
芳兒聽見了,可是同樣沒有機會答。她的人也拽著走呢,不讓隨心所欲。
不過兩邊都瞥了一眼,就讓下人們知道都惦記上了,這就麻煩了。伺候上了馬車,梁九功暗暗叫苦,果不其然,隨後依依不舍的玄燁問他,還問得很急:“給我查,一定查出來她是誰!”
車廂裏坐著他跟福全,梁九功是跟在外邊跑的,跑幾步沒有什麼,居然弄得滿頭大汗,神色鬱鬱像害了病一樣,就連聽了吩咐,也隻是悶悶地應了一聲。平常是很聰明很神氣的,為什麼這樣,玄燁想了一想,也明白了。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避過,隻能寬慰他給他打氣,用慣了的下人,一點提示就會明白,給他信心,也許會有奇跡。
“梁九功,你慢點跑,這口氣還長著呢。”玄燁說完,把簾子抓開,悄聲吩咐一個侍衛,那人得了令,不敢怠慢,立刻就往宮裏趕。
盡人事,聽天命,都想在前邊了,梁九功的這條命,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天意。
慈寧宮的消息向來是最快的,皇上不見了,在外邊惹了事,就算平安了,帶他出去的,也是死罪。不過,有罰就有賞。被帶到太皇太後跟前的梁九功跪著把話稟完,太皇太後竟然吩咐拿一錠金子過來賞他。
這是什麼意思。玄燁不敢問,回來了,就是“戴罪之身”,是什麼結果,要看情況。
太皇太後高高在上,另一邊坐著慧敏(皇太後),太皇太後看了看她,笑了一聲,對著梁九功,態度還挺和氣:“賞你的,保住了皇上,不容易,拿著吧。”
這一錠有十兩,放在小盤子裏端著,宮女就站在麵前,梁九功知道,這是在說他也在危難時為玄燁舍命。可是,這意思哪是賞呢。於是,他連頭也不敢抬,馬上磕了一磕,惶恐地回:“太皇太後,奴才不敢。這是奴才的本份,奴才有罪,奴才不該帶皇上出去。”
壞了,這句話就到死路了,玄燁的心被敲了一下,忍不住插嘴:“不是他帶我出去的,是我自己要出去的。”
“那還真是個聽話的奴才。”太皇太後讚許了一聲,又道:“你要出去他就讓你出去了,外邊會有什麼,你雖然不知道,他大概能未卜先知,不然,沒這個膽。既然這樣,梁九功,外邊什麼時候會有馬兒,你怎麼不說一聲。”
到這一步,沒指望了,自己認了,也省得主子為難。梁九功抬起頭來,汗滴在睫毛上,他也不眨眼,他不看玄燁,隻看了看太皇太後,把心摁住,懇切地道:“奴才知罪,奴才是該死的,隻是求太皇太後,這事跟別人沒關係。奴才不能再伺候皇上,是奴才沒有福份,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的恩典,奴才永生銘記。”說完,又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