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伏敵人,最聰明的法子便是坐收漁利。讓淑妃姐妹成為宮中嬪妃的公敵,那麼,她們想要在宮中舒服地生存下去,便隻有一條路。
這條路將是最不甘的路,然而唯有如此,才能渡過眼前的劫數。
已然被扔入驚濤駭浪,不上船,還等什麼?可是要上芳兒的“船”,這會比殺了淑妃還要教她痛苦。尊嚴被對手撕了還不夠,還要自己撕掉,除了討好,沒有別的路,這對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最大的羞辱,但這正是計劃的關鍵。
危難是人心的試金石,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成大事者。在這場戰役中,玄燁服了。因為他又進一步了解到,他的皇後究竟是怎樣不一般的女人。更確切地說,是這兩口子,借著這件事,更加了解和深愛對方,因為他們驚喜地發現,他們的智慧,隻有彼此的心有靈犀才能觀察更透徹。
隻有將大石塊狠狠地砸入水中,才能激起高躍的浪花,行駛的船兒會在浪花中曆經艱難險阻,哪怕麵臨行將傾覆的危險,都得狠下心來,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在這半個月裏,除了淑妃的三次侍寢是玄燁故意耍她之外,再減去貞嬪的一次,剩下的十一個,在事發之後,叫囂著要反抗爭取權益的,隻有七個。有兩個稱病,有兩個竄門去了,可是跟貞嬪一塊兒胡鬧的遠遠不止七個,有不少都是名單外的。
其中不乏混水摸魚者,也有性格軟弱隨大流的,還有想狐假虎威借勢的。她們的存在很容易混淆視線。而芳兒跟玄燁要做的,除了分辨清楚,最重要的,是要順藤摸瓜做好一件事。為了這件事,他們在製定侍寢名單時,耗了無數心血。引蛇出洞的成功告訴他們,這些都沒有白費。
內+幕不是外人能知道的。當嬪妃們擠在貞嬪那兒叫嚷著要反芳兒的時候,她們肯定不知道,芳兒跟玄燁都在等消息。被派去扇風點火的清芸圓滿返回,趕去哪裏也不難,可是才不過一會兒,她突然放緩腳步。
隨侍的香玉,機靈地緊緊攆上她:“主子,怎麼了?”
“我們走太快了。”清芸放低聲音,悄悄招手,教她再近些:“你看一下,後麵追上來了沒有。”
自然有,那些被反間計激怒的女人們定然待不下去,不一會兒就會跑出來,或者被淑妃趕出來,既然清芸說要為淑妃表功,那麼緊跟著出來的人們怎能不想辦法急救?
一個個追上來,圍定了不讓走。把她拉著粘著,去“聊天”去了。
這個結果,玄燁早已料到,芳兒更是不必說。躲在暗處的梁九功即速回報,才剛進乾清宮的屋子,玄燁便擺手:“等等,讓我猜猜,清芸是不是去吟貴人那兒?不,應該說,是不是吟貴人主動要她去的?”
“對,是她。”吟貴人隨常嬪居住在延禧宮,常嬪為了照顧嫻妃改去了永和宮,所以延禧宮暫無主位,吟貴人的動向相對自由。可這其中有什麼聯係?
玄燁笑笑,沒有急著揭曉答案,反而握了握芳兒的手,跟她說:“你猜。”
“我猜,我猜什麼?”男人要顯擺,別掃他麵子,芳兒露出狐疑之色,求助道:“皇上,我猜不著。”
玄燁正在桌邊排算這些女人,最近的一張紙上,寫的就是吟貴人的履曆,一目了然。
芳兒轉過眼睛,輕輕念了出來:“正白旗副統領馬爾哈侄女,馬爾哈?”
“對,馬爾哈。”玄燁從他的身上挖到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他很快樂:“你瑪法應該跟你說過他,他在天聰年間征戰時,左手少一個指頭,是有功的。”
“聽說他很正直,這有什麼關係嗎?”芳兒盯著這張紙條,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其一側福晉,勃力格之妹。勃力格,好熟的名字。”
“他是鼇拜的狗。你想想看,一個正直,鐵麵無私的人,為什麼願意認鼇拜的狗做大舅子?而且,據查,他們在公事上很少糾纏,簡直秋毫無犯,如果心中沒鬼,用得那麼做嗎。”鑽進迷霧的玄燁,披荊斬棘,似看到了光明,他捏捏疲憊的眉間,尤其歡愉:“所以,這個吟貴人,她其實是……”
“鼇拜的‘暗釘’。”芳兒為他高興,特別高興:“恭喜皇上,挖出來了。”
“我早就知道,鼇拜不可能光指望遏必隆就算了。你看貞嬪那樣的素質,他怎麼可能放心,所以,他一定會埋‘暗釘’。可是馬爾哈是正白旗的,正白旗跟鑲黃旗水火不容,這個釘子,埋得好啊。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個‘暗釘’在妃嬪們反你的時候,一定是向著你說話的。這個,我們就要問清芸了。”
“這樣正好,如果她想上我的‘船’,我一定栽培她。”要抓大魚,必先誘其入甕,讓其自以為得計。芳兒立即做下保證,她抬手,替玄燁揉揉眼睛,愛惜地說:“你累了,剩下的,我來看吧。”
“先讓我說完,這樣算的話,遏必隆也一定不放心鼇拜。梁九功,來追回吉嬪的人裏,你有沒有看見福、明二位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