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如飛來的恩典,衛靈就這麼變成良貴人。太皇太後要賣芳兒麵子,所以外邊都知道是她大度,表麵都在誇,私下都在想:瘋了。
也許這是真正的漁翁得利,有苦難言的惠妃隻有冷笑。貞嬪本來該受罰,淑妃硬扛把這事頂過去,一時風平浪靜,皆大歡喜,玄燁心頭卻不是滋味:結果太完美,芳兒把所有都替他想好,他隻有更對不起她。想見她,又不敢見她。耽誤下來,轉眼四五天沒去坤寧宮,倒給外界造成冷落的印象。
這事大臣們也議論,都說皇上有了漂亮的新衣服心裏肯定得瑟,都是男人誰不懂呀。一片意|淫中笑得很猥瑣。索額圖的臉臭臭的,明珠也不高興。遇上他們就沒敢談的了。阿布鼐遵恩在內務府領差,當值的同事一見也都通通回避。
實情還未必如此。宮裏宮外,總是緋聞傳得最快。關鍵時刻,福全點醒了玄燁。這小子倒也貼心,知道皇上有難處即刻進宮來見。
“皇上,您先答應我不生氣。”年紀越大,玄燁的帝皇之氣越來越重,福全提防也是應當。入了書房,立在下首抬頭瞄瞄麵色未變,才敢深談:“老實說,您挺不厚道,皇後都這樣了您還不理她。”
“我不是不理,是不知道怎麼理。”玄燁確實愁眉苦臉:“我老覺得難受。”
她不哭也不鬧,不吃醋,甚至也不發脾氣,該怎麼辦。
說“對不起”太假,不說又虧心。不如大方些,明明白白地承認看上別人不就完了。
餿主意出完,玄燁按住桌案上的茶碗,冷哼道:“你再說一遍?”
“哎喲,我也沒經驗叫我出主意。”福全害怕地向後退:“實話,我要這樣我媳婦肯定掐死我,您福氣好呀,我又沒有。”
幾乎已臻完美的女人,誰不羨慕。玄燁卻苦笑:“我聽明白了,合著你們都以為這幾晚我都快活死了是吧?”真是冤枉。不理“大功臣”又不去別處,這幾夜,他隻是在乾清宮獨自發呆。心裏想著芳兒,又想著衛靈。兩個女人的影子在打架,快煩死了。
後宮無數也沒有這樣過。擁有著她們也不覺得是負擔更沒有害怕,卻是這一次。
掏心掏肺地解釋,福全終於懂了:“您怕對她動真心,管不住自個兒會出亂子?那不能,就憑皇後的本事,您也舍不得。”
“我已經傷了她,她卻不說。我就怕這個。你說要是她跟我吵跟我鬧我也就心安了。可是她不這麼幹。”因為尊嚴不允許,驕傲也不允許。
“您幹嗎這麼想,您想把擔子甩了?”福全望望臉色不對,急忙又換話題:“要我就不這麼想,您應該想,是皇後相信您的心沒跑。您又不跑她鬧什麼呀,又沒什麼,您在這兒瞎擔心。放心吧,一個小貴人能幹什麼,您的心就能給騰地了。真動心又怎麼了,喜歡又怎麼了。要了就要了,已經這樣了,您是皇上,還不能圖您高興嗎?”
“謝謝。”玄燁長舒一口氣,總算摸清狀態:“其實我見過衛靈,她挺乖的,跟她說話,心裏挺舒服,沒壓力。去看傷的時候,我說……”
“皇後是個好女人,她是最好的,沒有她就沒有你,你記得了。”此刻回味起來,還是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悸。溫暖的燭火映照著美豔的姿容,楚楚可憐的少女在眼中格外清晰。
那時,她跪在地下,連頭也不敢抬,怯生生地應著:“是。奴才謝皇上、皇後恩典,容當後報,盡心竭力。”馴良如綿羊,真的好乖,連一絲得意和戾氣也隱去。
如詩如畫的美麗,謹小慎微的戰戰兢兢,玄燁望著真想伸手,可是忍住了。
縱然真的在意,還是不自覺地繃起架子,做那高高在上的主人。
是了,這就是分別,無論多麼動心也會與芳兒有著顯而易見的分別,並且永遠不可能改變。玄燁很高興地找到它,突然擊掌在桌,樂嗬嗬地笑出來:“對了!”
“皇上。”福全察言觀色地恭喜:“想明白了吧,想明白了就好。她把人給你,你就接了。你是皇上,她是皇後,就是這麼回事。”
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芳兒。既然沒有還矯情什麼。當夜,良貴人侍寢。
好運連連,兩個月後有喜。玄燁在飯桌提及,正要喝粥的芳兒停了下來。
“我挺高興的。”玄燁扭頭望她,突然磕巴了:“我是說孩子生下來漂亮。”
芳兒沒有不滿,隻是微笑。他便又慌,捏緊指尖很緊張,腳在桌下往前踢:“真的,我說真的。”
“我沒說不漂亮。”芳兒嘻嘻一樂:“粥太燙了,我停會兒再喝,您想哪兒去了。”
“哎喲。”心弦一鬆,玄燁竟覺如蒙大赦,羞慚無比:“你這壞蛋,我可饒不了。”
“罰我不許吃飯,還是不許睡覺。”兩人聚餐,說話比尋常隨意得多。芳兒端正地坐好,不理不睬:“成,那我從現在開始當根木頭,誰說話幹什麼,我都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