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返的大軍用辛勞換得榮耀。玄燁安排三天大宴犒賞,因為跟慶功宴重疊了日子,保成今年的慶祝比往年更隆重,收到的禮物也比往常更多更新奇。
往常都是在一塊兒過的,今年也不例外。保成今兒去胤禨那兒赴會,明兒他便會反客為主。因此氣氛尤其活躍,兄弟們聚著,最在乎的那個若是不到,那便不僅僅是吃醋,而是傷心。
要說委屈,還是胤禨更能扛得住。玄燁接待大軍還巢,對孩子的心思就少了,是因為趕上日子,胤禨沒什麼好怨的。可難免有人嘀咕挑撥,若是看到想要的結果,便去向對方喜報。
按慣例依舊是承慶,老也不嫌煩。他第一個到,挨著胤禨坐下便開始叼叼不滿,往年的句子聽膩了,今年總算有點新鮮的。
“兄弟,怎麼不說話呢。”承慶順著脖子向上看,拐住他用心奇異地猜測:“行,你不說我也知道為什麼不高興。”
玄燁設宴,露臉的兒子隻有太子承祜,其他的都散了。
在這樣重大的日子出彩,怎會不盼望。尤其三年前胤禨被玄燁親自抱著在軍前打招呼的情形誰還都記得,怎麼三年後倒不如從前了?
“皇阿瑪放我過生日。”胤禨不想理,悶答了一句便去拽手:“別拐著我,汗。”
“矯情樣兒。怎麼,保成能拽我不能拽。”承慶不樂意地鬆手,接著說:“算啦,你也不容易,他們倆就欺負你,我們都看著呢。”有好吃的好玩的,胤禨都先讓給別人,特別是承祜和保成。自覺是謙讓的表現,在他人眼中卻別具含義。
見風使舵的道理,人人都明白。當年的事沒人敢提,不表示沒人記得。看著成長中的孩子把自己悶成木頭,悶成討好的“奴才”,他們都在想,總會有那麼一天,他受不了委屈的時候,自己就會變成狼。
悶葫蘆好生沒趣,承慶淨拿話逗,再也不見反應。知道他的心在跑呢,隻得撤手,向後點道:“哎。來啦。”
保成終於到了,樣子不太高興。承慶先起身迎他,笑臉如貓地開玩笑:“可算來啦。我們都等著給您請安呢。”
心口不一,假笑顯得奸了就很討厭。保成別過眼睛去看另一個:“六哥。”
胤禨還坐在桌邊不動,垂低眼簾不知想些什麼,太反常。他是生氣了,還是傷心了?
保成走去身邊觀察,覺得沒有出事,才將一個方形錦盒塞進他手裏,輕輕地道:“我想了半天的,但願你喜歡。”
“謝謝。”每年都會互相送禮,有代表大人的也有自己的。年年如此,都習慣了,也覺得暖心。胤禨轉身看他,麵對麵站起來,有些歉疚地說:“您的禮明天奉上,不會忘了的。”
“跟我那麼客氣幹嘛。”作為皇後嫡子,就是哥哥們也要讓三分,但胤禨不比承慶,承慶是保成摸不透也不願親近的,他不一樣。
“仔細看呀,看眼睛。”胤禨的眼圈確實紅著,可他不願讓承慶說,即刻便攔:“剛我有點倦了悃的,現在好了,過來坐吧,這是您的位子。”
“別扭。”保成不悅地搓搓耳朵:“別這麼喊我呀,我又沒惹你。”
又有委屈要傾訴,可恨承慶在這兒不便詳談,保成把胤禨的手拽了一把暗示他:“我坐這兒啊,你過來。”
“又是一個人嘍,吃醋。”承慶無奈地搖頭,不明白為什麼別人都“成雙成對”,為什麼他不行。
不該亂說話,在別人的好日子裏搶風頭。保成即時沉下臉來,顯然想到什麼。承慶琢磨了一下才發現,都這時候了胤禛還沒到確實不正常。往年他們總是一起出現,一起不見,保成已經夠委屈了,今年更好,幹脆一個也不來了嗎。
說什麼吃醋都是諷刺人呢。保成明白無誤地聽在耳中,心中更怨,竟馬上站了起來。承慶有點畏懼,一邊擺手一邊向後退,正好這時院裏有動靜,救了他。
想著孩子,芳兒要陪他們過生日,路上遇見慧敏,就一起過來。進了屋不見淑妃,慧敏很不滿,向胤禨道:“沒人管你們瞎鬧,外邊就聽見了,嘰嘰喳喳的。”
“沒。瞎鬧的是我。”胤禨維護地站過去,保成被擋住半邊,正在不解,聽這話懂了,很是感動,繞開了他,向她們道:“是我跟他們鬧著玩的。”
“行啦,知道你們感情好,送的什麼呀。給我看看。”慧敏盯住錦盒,笑咪咪地說:“什麼好東西?”打開它,裏麵是一方墨玉硯台,樣子很樸素。卻有一股清冷的氣質,仿如靜逸出群的君子。
胤禨曾經很喜歡,他以為沒人知道,上回玄燁賞給了保成,他就再也沒有表露。
此刻看見它,他愣住了,低了低頭,眼睛有點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