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搖,星夜欲墜,馬蹄聲錚錚,由遠而近,城中陸陸續續點了燈,男子掌著燈獨自走上了樓,銀色的麵具在夜間閃著清冷的金屬白,幽亮的眼睛看著星空。
吳杵和刀錦駕著馬一路狂奔,直入城內,氣氛十分凝重,連一向嘻嘻哈哈的杵子的麵色也很沉重,能從極門手中毫發未傷的脫身也難,他們二人身上都有傷,幸而都不重,隻是險些完成不了城主給他們的任務,城主端正地坐在那裏,無聲地打量著地上的人。
他聲音泰然,不帶半點感情,問道:“死了嗎?”
刀錦回話:“沒有,不過受了重傷,外麵恐怕無人能醫,所以屬下決定將她帶回來。”
“沒死便好。”他說著極沒有溫情的話,不過目光卻有些柔和了,隻是他看的不是劉紫灼蒼白靜謐的側臉,而是始終在她耳朵上的珍珠墜子上流連。
“將人留下,你們退下吧!”
他總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杵子不太確定這樣的城主會不會發善心救她,回頭看了好幾眼還是不放心。
高位上的人緩緩地動了動手指,慢慢地從座位上起來,一步一步下了玉階,來到了她的麵前,裹著她的衣服上血跡斑斑,他心裏的悲愴感油然而生,生命是彈指可逝的,他將她抱起來,途經廊下,夜風搖動枝頭,他側頭看了看叮叮作響的銀鈴,繼續往前走,一路的燈光柔和,人的心情也緩和了下,多年不曾有過的安寧。
他把她放在樓上的屋子裏,她頭上冒出一層汗,麵上是失了血色的病態,相比他上回見她,她明顯憔悴了許多,她遇到的種種事情刀錦他們都及時告訴了他,他也不意外,本來,她遭遇的事情便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隻怕以後還會遭遇更多。
他低頭去查看她的傷口,手頸和腳踝上的傷血肉模糊,他內心升起一團怒火,他深知這世上殘酷的事情本來就很多,可是他向來就憎惡那種對女人下手的人。
她眼皮動了動,無力地眯縫著眼,眼前迷迷糊糊,搖搖晃晃,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怎麼……是你?”
她的聲音不甚悅耳,他銀色麵具下的唇動了動:“這件事情,我會給你討回公道。”
他抬起她的手仔細檢查那個凝結的血口,又摸了摸她的腳骨,隨後他的目光變得沉重,她醒了又睡,他不安地站起來在屋子裏踱了幾步,又走到床邊,他在香爐上彈了彈手指,有粉末落在香爐裏,空氣中立時有股凝神的煙氣,紫灼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了,他喚了喚:“小桃,進來。”
聞言,一個十三四歲小丫頭端著盆子走了進來,她小心翼翼地盛滿熱水的盆子放在他身邊,他沒有多言,將藥灑在水裏,薑小桃幫著他將她的傷口清洗了一遍,城主雖然醫術精湛,但鮮為人醫治,薑小桃故好奇地看了看床上那重傷的陌生姑娘。
她手筋腳筋全被挑了,不過傷口卻十分整齊,簡直就像是細致地割出來的,小桃吸了一口涼氣,她的醫術粗淺,是跟著她過逝的爺爺學的,城裏麵也有偶然受傷的人,那些傷口大多粗獷嚇人,可是這些她看慣了,竟覺得眼前這看上去細小的創傷更讓人不寒而栗,手腕與足後最關鍵的筋骨被破壞了,這……
“城主……這樣重的傷還能治得好嗎?”
他沒有理睬她,而是自顧自地打開盒子,捏起裏麵的白色蟲子發在她的傷口處,薑小桃看得目頓口呆,是……蠱蟲!
它們一入傷口就化作紅色,如一條紅線般融入血肉之中,肉眼再無法辨別出來,小桃看那些蠱蟲幾乎看直了眼,城主輕聲說了一句:“替她包紮好就退下吧!”
他的聲音冷漠如平常,小桃迅速地將傷口包好,將東西收拾幹淨便退下了。
他立在香爐前,身後煙氣嫋嫋,出塵不似生人,他如此注視了紫灼很久後,方才離開。
薑小桃一回來,杵子就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問紫灼的情況,小桃巴拉巴拉說了半天,杵子這才放心了,隨後還不忘發起牢騷:“都怪阿錦!要不是他不讓我早點進去救人,也不會讓阿紫姑娘受這麼重的傷了!”
薑小桃不高興地說:“杵子,你少把事情怪到阿錦哥頭上,哪回出事兒不是你闖的禍?!”
“你這丫頭片子!”吳杵被她氣得磨牙。
薑小桃也算是個少有的魔星,從小就被城裏的長輩們寵慣了,杵子比她大沒幾歲,不過他打小起就怕她,主要怕她告狀,城裏能讓薑小桃害怕的人不多,除了城主,就要數阿錦了,所謂一物降一物!若說這丫頭是杵子的克星,那麼阿錦就是她的克星了!
薑小桃以前就特別聽阿錦的話,卻總和杵子作對,杵子想想也來氣,看到她這次又偏向著阿錦,火氣不知怎麼就蹭蹭蹭地冒上來了。
“錯的全是我!對的總是他!你以後別和我說話了!”
“你!”薑小桃被嚇了一跳,怒道,“你有毛病吧?我說得本來就是!你衝我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