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沙與沫】第五十一章瓦釜雷鳴(1 / 2)

“想什麼呢。”他搖搖她的手,她一個激靈驚醒,看他時他的眼睛是蒙塵的棕櫚葉,風一吹即是藍藹藹霧霾,看不透的陰沉。

她還是被他設計了,被他魅惑了,被他唬得暈頭轉向東倒西歪,如今已分不清回去的路,栗粒身子顫抖著,憤怒於他的無恥卑鄙,忍不住抬起手一個掌摑要扇過去,他無辜地望著她,情願挨下,可她還是停了下手,他的臉長得這麼漂亮,她打他耳光不是暴殄天物麼。

所謂黃鍾毀棄,焚琴煮鶴,怕是要遭天譴。

她囁諾著,開口求饒,故意長了心眼迂回道,“我長得醜,配不上你。”

“沒事,我不嫌棄。”他輕拍她的手背以作表率。

“我沒錢。”栗粒哭喪著臉,“我窮的連房租都付不起。”

“沒事,你人在就好了。”他假惺惺地安慰她,心裏數著拍子看她還能演多久。

“卑鄙,無恥。”下一秒栗粒就脫口而出,他好笑地看著她明而透的眼睛,似昔日初見的瑪瑙髓,隱秘在求之不得的諱莫深處。

他怎麼敢惹惱她,隻是附和道,“是,我卑鄙,我無恥。”一壁說著,一壁眨著眼睛,輕輕率率精巧豪奢,卻是鋒芒畢露意圖分明。

栗粒眼裏淌著憂鬱,似暮春時溶漾著淡藍煙霧的溪流,淙淙流過蜿蜒在他心上,他禁不住捏了捏她軟軟的手掌內側,柔聲道,“栗粒,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不用你照顧。”栗粒依舊負隅頑抗,聲音悶悶的。

“我之為你,隻在異人處。”他淡淡伸手給她抹淚,憂憂傷傷的鹹澀的淚水,分不出是鹹還是苦。

她停止了哭聲,燦斕地發呆,如果不是聽說過愛情,多少人會知道愛情。

愛那麼短,遺忘那麼長,她總覺得他會忘了,她自己也拿不準會不會忘,這份感情太過虛無,是真是假到頭來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默默問他,“你會死嗎?”

他莞爾一笑,回答得平靜且動容,“沒有人會不死。”

栗粒聽了又是垂淚,心裏很惱又很憂心,她好怕他會突然死去,被很多人抓去,抓到暗無天日的監牢裏一槍打穿胸膛,他一手給她抹淚,淡淡安慰道,“死生本一體,不死何生呢?就像我們不曾遠過,又怎麼近呢?”

栗粒聽後慍怒,晃晃他的胳膊,自知末路的絕望,“你不要亂想,你不是故意殺人,你不會死的。”

他避而不答,忽忽看著她的臉,“你說我愛你,是愛的你,還是你中的我?”

栗粒愣了下,呆呆道,“如果我愛你,我就是愛的你。”

他哦了一聲,板著臉音調提高了幾分,不停地念著,“如果,如果呀,”忽而又吊詭一笑,聲音甜的似浸了蜜糖,搖著她的手低低懇求道,“去掉如果好不好?”

栗粒漲紅了臉,別過頭去不說話,他逼問的緊了,討來她一句輕罵,“你這人真討厭。”

說完,栗粒飛快躲進了浴室,一把把掬著冷水洗臉,涼水衝淬身心,她又打開花灑沐浴在紛繁的水絲中,日色夜色顛倒了,一切在溫煦中變得酥慵起來。

她沐浴完時他一手提著琺琅紋茶壺在餐桌前調茶,甜香嚴靜,換半茶匙幸樂。栗粒發絲間浸了水濕漉漉的,正要拿毛巾擦頭發,他忽然開門走了進來,栗粒心弦繃緊,心裏情形還好自己換好了睡衣,不悅地喝他,“色狼你出去。”

他歎口氣,頗為心累地解釋,“我聽到水聲停了才進來的。”

“那我要是換衣服呢。”栗粒忿忿道。

他若有所思地將她周身打量下,而後嘖嘖,“說的我好像沒看過一樣。”

栗粒慍了氣,抓著毛巾要甩他,他一把拽了過去連同她跌在懷裏,靜靜抱了她一會,而後拿著毛巾給她擦頭發,耐著心一縷一縷的,不疾不徐,時光慢的不容飛逝,宛若靜止一般。

外麵風雨琳琅,室內水月洞天,她抬眼看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不喜歡吹風機的熱氣,噴的滿臉都是幹幹熱熱的,他點著她腦袋,“不吹幹了要害感冒。”

說著要給她吹頭發,栗粒晃著腦袋說不,而後一閃身便跑出了浴室,他將吹風機掛好,默默笑著,指尖存了一縷她的長發,溫溫存存的仿佛熨帖在心裏。

夜裏紛紛揚揚又起了雪,彌天而下,晦昧徹敝的氛圍,異乎晨曦暮靄,柔和酥慵,素素靜靜。

雪夜頃無聲息,栗粒閉眼沉睡,他給她掩好被子,她總是特別怕冷,蓋好時她睜眼醒了,似睡非睡地望著他,眼睛空明澄澈,他捏了捏她的臉,色與雪同,香氣清馥,她皺皺眉有些惱,掰開他的手,二人彼此取暖,緊摟偎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