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鮮血染紅了的雪地上,李儒陰沉著臉沒有理會手下詫異的目光。
這一場屠殺,李儒完完全全看在眼裏,他和他的衛隊一直守候在不遠處的小巷內。
李儒本是要來逮張遼的,他不相信張遼會任由自己把繪兒獻給董卓,所以他認為張遼一定會來救人。但他錯了,他以為自己錯了,張遼沒來,卻來了一群餓狼。這群餓狼殺光了所有人,搶走了所有財物,還奸汙了一個女人,一個正抓著自己褲腳的女人。
李儒不是沒有想過要出來抓住這幫強盜,但他還是被自己的理智說服,“無論是不是張遼來劫的人,這嫌疑我怎麼也不能自己去幫他洗脫。”
所以李儒沒有帶著手下出來,他要放走這幫強盜,要讓張遼死無對證,要讓董卓懷疑張遼,繼而懷疑呂布,所以李儒沒有帶著手下出來,所以他現在才會被一個滿臉血汙光著身子的女人緊抓著褲腳。
無奈地搖搖頭,李儒不願看那女人的眼神,他從懷裏摸出一柄精致的小刀,然後仿佛說了聲“對不起”,將小刀刺進了姍姍的咽喉。
風猛地一下子刮起空中的小雪,天地間迷迷茫茫一片蒼涼。
三隻梅花仍舊插在牆角,唯一不同的是梅花卻已經染血。
高高的院牆不能阻隔那衝鼻的血腥,蕭翰站在院子的正中漠然低著頭顱。他的兩個拳頭還在滴血,他腳邊橫七豎八躺著數不清的屍體,他的眼眶深陷,他蠕動的嘴唇仿佛在祈禱著什麼。
蕭翰並不想殺他們,蕭翰帶他們來這個院子隻是為了讓他們看一眼大廳內菩薩的石像,讓他們能夠撫慰一下殘忍、滴血的心,讓自己愧疚的心能夠得到少許的安慰。
蕭翰也殺人,蕭翰殺的人比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還要多。但蕭翰卻沒有殺死自己,他殺光了所有人,唯獨沒有殺死自己,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得不到救贖。
感到從未有過的厭倦,蕭翰流著淚將自己撕成碎片然後慢慢咀嚼。
風中,有心碎的聲音。
風中,有一位如花的少女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
風中,少女放大的瞳孔和失禁後潮濕冰冷的褲腳與這殘忍的場景格格不入。
蕭翰的眼神不再那麼悲傷,他彎下腰將半坐在血水中的繪兒抱在懷裏,而此時的繪兒仿佛癡呆了一般愣愣地看著遠方。
房間裏的床鋪是新換的,所有的家具和裝飾都是舒俊剛剛才從街上買來的,但這些鮮豔、嶄新的東西仍舊無法排遣這房間內的陳舊和爛木的味道。
昏睡的繪兒就躺在這樣的床上,床邊放著一盞香爐,是賈詡特意為繪兒燃上的用來壓驚的香爐。對於蕭翰讓這樣一個仙女般的人物看那樣慘絕人寰的場景,舒俊和豬郎都憤憤不平,但蕭翰卻沒有告訴他們,這個仙女在他麵前曾經失禁的屎尿齊流。
回到賈詡的府上以後,蕭翰便沒再說過一句話,他總是一個人坐在火爐旁看著跳躍的火苗。他的腦海裏從始至終都沒有擺脫紅色的糾纏,他耳邊怎樣也無法揮去那地獄般的哭聲。
賈詡安置好繪兒之後便讓舒俊他們先出去溜達溜達,他自己則搬了一張很小的板凳坐在蕭翰的身旁。
火苗的舞動沒有規律可循,火苗就像人的死亡一樣無法預知。看著這些不斷流溢出的火星子,賈詡終於在最後一顆紅炭燃成灰燼時開口說話。
“殺人者,人恒殺之!不知道呂布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自己。”
蕭翰看都不看賈詡,他象是要把自己封閉起來一樣緊閉著眼睛。
“建寧四年,河東地裂,雨雹,山水暴出,河東千裏見不到一個活人;建寧六年,司隸大旱,死八萬三千五百一十人,河內人婦食夫,河南人夫食婦;中平元年,巨鹿張角舉黃天為號叛亂,寰宇慘絕,人畜不生,不可謂不慘;中平四年,黃河泛濫,周邊巡野一片汪倫,百萬平民如螻蟻潰巢,長途遷徙,死屍鋪可截流;中平六年,董卓入主洛陽,殺皇親國戚三千六百餘,文武官員二千三百餘,不可謂不毒!”
賈詡一口氣說完這些頓了頓,伸手拿起火杵翻動火盆,一時間白色灰燼不斷翻騰,紅亮的火炭終於能夠釋放出最後的一點光與熱。
“伯達,還需我再說什麼嗎,不是你告訴我應用於這個亂世的法則麼?為什麼現在反而是你陷入了困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