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鸝館內,一片火熱。
三關擊鼓傳花已然結束。
劉禪玉帶緊身、長衣飄飄,他怒目不語。
此時的書生劉禪,是第三關上的贏家,卻感受不到一丁點兒作幸運兒的喜氣。
第一關中,是穆老中醫躺槍。掏腰包那是板上釘釘的啦。
第二關,竟然是動心起意、遊戲發起人的拜月姑娘,她自己得了花團箭。
她這一關成為輸家,是拜晴雯幫助書生所賜。
然而,這又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暗合了拜月的心意:不以惠顧輕予眾俗。
拜月,一如是隻珍愛自己羽翼的朝陽丹鳳,
第三關,出乎意料的,被個小書生給偏得了去。
按說,這第三關裏規定,贏家是不用使銀子,便可與花魁“一響貪歡”的。
然而,隱在這花紅柳綠、富貴溫柔之鄉的,那黑雲壓境般撲向書生的,是各種惡毒的氣浪。
劉禪直覺壓抑、窒息,已然在承接著這來襲的種種非議。不覺間,他臉色蒼白、腰板微屈,隻一雙倔強的豎眼在無聲地說著“不服!”。
首先,萬惡老鴇的當眾發難,必定是料想這窮書生掏不出些銀子來,就勢利眼地不守此關規則,口口聲聲要已是贏家的他補些個銀兩,否則叫他好看。
在劉禪的眼中,那打手一般的韋小寶手拎鼓槌擰著腳尖,一刻不歇地轉動著站姿,一付待看好戲的架勢。
聽鸝館裏的眾姑娘們受了老鴇的影響,紛紛側目窮書生,好似眼前這是個癆病鬼、沾邊賴一般的盡拋嫌棄。
眾位看官爭相恐後地對老鴇的言辭點頭稱是,討好的架勢分明就是在幫人不幫理。
寶玉倒是一付全不在意誰輸誰贏、付錢也好賒賬也罷全和灑家無關的公子哥架勢,他滿眼睛全關注的是那個丫頭。
最讓劉禪氣不過的,就是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的丫頭晴雯,不該幫忙時,盡幫些個倒忙。
可眼見這丫頭哪裏有些個不對勁,先前的抖機靈、有急才,稍後的盲目、和行俠仗義,好似全都煙消雲散。
在劉禪看來,此刻,眼前就是個腦殼空空、兩眼無神的丫頭。
虧她剛才還起了關鍵的一踢一擋,真是讓人不甚明了!
更讓劉禪沒有想到的是:
“自己行走南周經年,都不曾被任何一人識得身份,卻被這此時裝瘋賣傻的小丫頭晴雯給明眼識得!小丫頭出其不意,竟不恥地使出女人家才會用的伎倆來對付自己,拿個什麼蹊蹺梅花針,上來就去刺自己的要害部位——那偽裝成腳踝的尾鰭!”
“想來,不早不晚,這地老天荒有時盡的人間,自己遭逢的這麼個鬼丫頭,竟是自己此行必先滅掉的禍害。”劉禪想到這裏,不覺一扶額頭。
此不勝嬌羞之一舉,惹得姑娘們心熱,惹得看官們心疼。
老鴇秦師師撇嘴一笑,陰風習習。她心說:“原來,這書生不過的是個人畜無害的萬人迷。看他有個什麼‘能事兒’,敢和老謀深算的老娘我鬥法?!”
眼下,書生劉禪麵臨兩種選擇:
或者,當眾承認自己隻是一介窮書生,沒權勢可依傍,沒銀子來打點,然後,老老實實放棄這美眷佳期的贏家獎勵。
再或者,就拚力一爭,保衛這個贏家的權利,誓死也要抱得美人歸。
想當初逢到姑娘拜月,那女子小軒窗正梳妝,不勝嬌羞,又全無造作。
他劉禪書生意氣,禁不住放下書卷行囊、誤了趕考,隻為這“小鬆崗月如霜,人如柳絮花亦傷”的相視一笑。
心似刀劍命如草!
一個窮書生家家,能如何對付得了那餓虎般隻識銀子不識人的老鴇,莫非,自己就放棄這第三關贏家的身份,老老實實退卻為好?!
劉禪已然感到黑雲壓胸,幾近暈倒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