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閑情看花,
杯酒逗逗姑娘,”
晴雯剛作詩到在此,那船上的薛蟠,連帶著打手、家丁、“幫襯”,甚而是寶玉、小寶等諸位聽聞此時的意境,已然紛紛開了心花兒。
喝酒、看花、逗姑娘、打豆豆……從來都是這幫登徒子的最愛。
晴雯不慌不忙,繼續吟詠道:
“今夕邊角連營,
何夕萬箭穿心。”
薛蟠一聽,拉了晴雯的手,似有感觸地說:“小賢弟的心思,也正是大哥我心急火燎、夜不能寐的念想,恢複大周、驅除韃虜,豈非我大周子嗣該盡的職責?!”
小寶心說:“薛大爺你一天到晚沾花惹草、偷雞摸狗的,怎麼突然這般高大上起來?”
寶玉作為官宦子弟,也惺惺然,很是認同,繼而吟道:
“我也不問醉,
我也不問歸,
拋頭顱兒當忠,
灑熱血乎敬孝,
山花爛漫時,
看我叢中笑。”
薛蟠等眾人齊聲喝彩。
薛蟠感歎道:“原以為哥幾個不過是一幫子倜儻小玩鬧兒,不成想竟然都是同道中人啊。寶二,失敬失敬。”即刻,從剛才還玩褻的態度轉而嚴峻、正經起來。
韋小寶一直懸著的心,未敢稍或放下。
隻晴雯依舊故我,拋了魚線,定定地等著溪水裏的魚兒上鉤。
薛蟠忽的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大腿,狠厲的語氣難掩,道:
“現今兒個朝廷就是瞎整,什麼不讓放‘毒草’,不讓搞賭博,特麼地不是在斷了爺們的生意嗎?”
小寶一聽這般鬥膽罵朝廷,不覺才下了一身汗,又擱下塊石頭於心頭。
晴雯一挑釣鉤,快速地用力牽扯釣線,隻見水麵撲騰歡悅,看來是條大魚。
幾下你來我回的人、魚博弈較量之後,“撲哧——”水中魚線的另一頭突然沉寂了下來。
“我靠。”晴雯罵將了出來。
小寶心說晴雯你演個臭小子真是絕對沒問題。
寶玉接續著剛才的話茬,道:“朝廷總在變幻主張,前兩天因為胡虜侵犯黃河之南,決議發起反攻。我爹被急令召回朝廷,沒想到,幾天後這政策就轉向了。聽說,要把響鈴公主給嫁過去,求一時安逸之和。唉……”
薛蟠正啃了口西瓜,一聽此話,便顧不得滿嘴噴紅瓤,直嚷嚷著:
“也罷,也罷,響鈴公主長得跟個青瓜蛋子似的,難換個仨瓜倆棗,和親?也算是筆不虧本的買賣。這要說換成拜月姑娘給禦定嘍去和親,那老子我就組織敢死隊、暗殺團,去王廷帳子裏和那單於拚了,把我妹子搶回來。”
小寶偷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嘴兒紋思沒動,卻傳音給到了身邊心虛的小寶:“你不要羞愧今兒個叫上我來頂‘賬’,我不是拜月,我是女薛潘,有膽的很!”
寶玉說:“哥哥你一會兒信誓旦旦要收複北周,一會兒又急吼吼輕易就答應了和親,難道就隻因我響鈴公主顏值不打人,你這完全是意氣用事,憑好惡作主。”
薛蟠見被人說中了,隻嘿嘿一笑,也不反駁。
繼而,他好似想起了什麼,沉痛道:
“朝廷防內奸,甚於防外患。這不,陰謀絞殺了主戰的義勇軍不算,又開始整治我們這些皇親國戚,真真個是把大周江山做成了一個窩裏鬥的敗局!”
“噓——哥哥,小點聲,咱們不被人待見,倒也罷了。發牢騷,也還得在家裏喝悶酒的時候。眼下,這天大、地大、溪水大的,保不齊哪裏就漏風漏雨的,不劃算,不劃算。”一個小開叨叨咕咕勸著自己的薛老大。
薛潘借著酒勁兒,哪管這許多,義憤忠勇上頭,任誰也攔不住。
他已然跌跌撞撞,卻還大聲吟道:
“風雲湧,
鬼神泣,
大周五裂天地哀,
四海五洲抹鼻涕。
可笑群魔不自量,
妄想來個蛇吞象。
陷我血雨腥風裏。
風蕭蕭,
壯士去,
朝廷軟弱和親喜,
雞飛蛋打誰得益,
氣走忠義抄家底,
風波裏年年哭塚,
被磨折英雄末路。
你鼓唇搖舌,
他捧裙牽裾,
打擊異己,
猿猴沐冠,
什麼東西!
螞蟻緣槐誇大國,
蜉蝣撼樹談何易,
香妞美酒不頂事,
抗胡抱負企能平!”
小寶再次心裏叨咕:“薛蟠你這享譽金陵、蠻霸了小半輩子,唯一有膽識有氣血的一次朗聲陳詞,卻是在花柳溫柔舟上,且還弄了個政治不正確。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