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晴雯哪裏有功夫回頭,她緊張地與冰原狼對峙著,心說寶玉你真是多事。
“這是馬錢子的味道,就混在這小牛新鮮的肝髒裏,你看,連這鐵鏈都精心地用血水給抹過,以免透露出鐵器和人的味道來。看來這對方,來者不善啊。”
“這裏缺獸少食,我猜想,冰原狼是為了一口吃的才中計上套的吧。要知道,對方正是摸清了冰原狼想要什麼,才設計,得以百發百中的。”
晴雯一邊推斷著,一邊繼續舉著杉木不肯有一刻放鬆,豆大的汗珠直淌了下來。
“可是,”寶玉一邊翻檢著牛皮袋子,一邊慢吞吞地說:“冒似,這頭冰原狼並沒有動過這個毒餌,那得多有毅力、多聰慧才能做到這一點啊!”
寶玉佩服的語調讓晴雯覺得這人簡直就是敵我不分,做起事來總是渾漿一氣。
冰原狼氣勢洶洶地衝著晴雯一齜牙,一時間,寒氣加濁氣讓晴雯如淋箭雨,酸腐的味道更讓他無法呼吸……
冰原狼低頭嗅了嗅晴雯,然後,移步向對麵這個蹲著的、紮小辮的女娃踱去。
慢悠悠地,冰原狼伸長了脖子,竟然用舌頭舔了舔自己尖牙上剩下的那一半殘根。
晴雯舉著杉木對著大狼,橫向蹭著步子,對寶玉說:“你快撤,有我呢!它這一舔牙,分明是‘磨磨牙打打殺’的挑釁嘛。”
冰原狼似乎聽出了晴雯話裏的敵意,它掉轉頭,厚重的喘氣聲帶著某種壓抑著的情緒,對著晴雯隱而欲發。
晴雯隻消看上它一眼,就有掉進冰窟窿裏怎麼也爬不上來的感覺……
寶玉不理這母狼露出的凶相,反而,她極有耐心地一點點移動著身體,向它靠近。
馴服野獸也是一項技能。
一直以來,晴雯沒有機會入私塾,更沒有參加過狩獵。
晴雯唯一一次體型略大的動物近距離接觸是金毛猴子,所以他還真是個地道的“獸盲”。
無論寶玉怎樣處理與野獸的關係,在惶恐的晴雯看來,那都是潛伏著無數危險的。
晴雯比寶玉要多疑而不肯輕信,就是源於此。
然而,盡管膽小謹慎,晴雯還是沒有放棄對寶玉行動的學習和觀察。
此時,寶玉用一雙摯誠的大眼睛在與這雙帶著瘋狂血色的狼眸對視。
就這麼著,一母狼,一少年,他們緊緊盯住對方,誰也不肯先眨一下眼睛,亦或是先將眼神移開……
“你們這是較什麼勁呢?!”晴雯縮頭烏龜一樣縮在一邊,好在寶玉和冰原狼已然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對他視若罔聞。
起先,母狼對小女娃怒目而視,一時間寒潮起,下霜如鱗,寶玉身上落滿了尖錐般的冰碴。
寶玉可好,非但沒有因為疼痛而退卻,更沒有絲毫要討饒、認輸,亦或是臣服的架勢。
反而,他連身上的冰碴都顧不上抖掉,隻一味地全然不動,認死理兒地與冰原狼“相看兩不厭”……
這種“滾刀肉”的做派,著實讓企圖威嚇對方的母狼很是無奈。
之後,在長久的盯視之後,漸漸的,母狼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眼神中的親善。
是啊,如此強大的自己,如何要對這麼個弱小的小人族施展威風呢?!冰原狼感覺到,這簡直是有些“掉價”。
伴著長久的對視,冰原狼的眼睛終於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麵部猙獰的表情竟然因這一眨而變得生動起來、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