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線內,是剩下的、齊齊的稻茬;在直線兩端,是紛紛倒地的稻子。
一個小孩掄起膀子、大幹快上,隻割稻,不捆稻子,而黑鴉呢,對此竟然很是配合。
看來,黑鴉們都是機會主義者,它們一見有便宜可占,馬上不再費力去用喙銜斷和拔出稻子,而是改為專門撿拾晴雯割倒的稻子。
黑鴉們搶奪現成的果實時,飛翔的姿態悠閑而灑脫,俯衝、上揚、滑翔……一個個身影仿似正在大田間穿針引線,又像是幾個坊輪同時在飛梭上飛轉一般,正在織就載譽天下、大周專屬的天地“騰雲錦”。
這一派歡實又優美的場景真叫人稱奇,又讓觀者見之喜悅,全然不是人族和群鴉往年裏對尾稻你死我活的爭奪之戰。
廣大天地間,一小兒埋頭、苦大力地割稻,被福及的黑鴉們一隻隻乖乖地撿拾稻穗……晴雯和黑鴉群倒像在搭班子,是各有分工、和諧歡暢的一對兒勞動組合。
一邊,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的運稻子的村民老少,一邊,是由晴雯和黑鴉群“緊密配合”著的、正在進行中的、同樣也緊張、快節奏的勞動場景……
黑鴉越聚越多,它們紮下,銜起、飛走,再飛回,再紮下……此時,連群鴉呱呱互讚的喝彩聲都省了。稻田裏隻有一片呼啦啦的風聲襲來,襲去……
說來,這些衝在最前麵的黑鴉好像都是經過教化的,都略懂事理。他們大概是從長輩那裏習得過那個“烏鴉和狐狸”(烏鴉因狐狸的恭維而放開歌喉,導致嘴裏的鮮肉落入狐狸口中)的故事。
因此,在有稻子“鮮肉”銜在嘴裏的時候,黑鴉們都知道該省的氣力必須得省,它們全都不像剛投入戰鬥時那樣聒噪地賣弄和歡呼,而是一個個悶頭“撿便宜”,不肯誤了眼前的實惠。
……
忽然感到腿上一陣刺痛,晴雯一低頭,看見了不隻一隻吸附在腿肚上的螞蟥。
“這不過是一盤小菜。”晴雯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咬著牙繼續割稻,他不肯退下戰場,哪怕是片刻。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老黑鴉飛了過來,它避開晴雯向前揮著的刀之鋒芒,一下子飛停在他的腳麵上。看準晴雯腿上的一隻螞蟥,老黑鴉就是精準地一叨。
這隻螞蟥的肉身看來是已經吸飽了血的,滾圓滾圓的。被叨住的螞蟥費了好大的勁用力掙紮,想掙脫開老黑鴉的利喙,然而,就在下一刻,螞蟥完全蔫了。
原來,是老黑鴉用利喙騰空拋起了螞蟥,然後,借機將喙插穿了從空中落下的螞蟥身體。
隨著滴落的鮮血,螞蟥被利喙給整個地穿了腸,連皮兒都翻了出來。
老黑鴉嫻熟地將頭一甩,螞蟥被甩到田梗上,經豔陽那麼一曬,隻消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螞蟥就化成了一灘水。
一下、二下……老黑鴉就這麼在晴雯前行割稻、一直沒有停下的檔口,在她的腳背上,一個一個叨去了螞蟥。
晴雯沒有心力去觀看老黑鴉的救護之舉,然而,他心裏清楚:螞蟥是厲害的家夥,即便是被碎成幾段,也是不可能馬上死翹翹的。對於螞蟥來說,隻有翻皮才是致命的絕殺。老黑鴉這招翻皮滅螞蟥,可是夠狠的!
帶著感念之情,晴雯雙手掄動得更加有力,有如永不停歇的車輪,碾壓、劈斬向一切敢於橫在他前麵的稻子。
就這樣,人族“無知少年”晴雯和一幫子有“烏合之眾”之稱的禽族黑鴉一起忙活著,在趕一場即將結束的盛宴——對暴雨前對尾稻的最後收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