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這是在夢裏,還沒醒過來嗎?”
在饑餓的驅使下,晴雯向森林的邊緣走去。
地麵上,到處是多年堆積的層層杉葉,腳踩上去軟綿綿的。稍一用力,晴雯的靴子就會陷進葉子底下的清水坑裏。
頭頂上,交織的樹枝網舒展開來,滿是鬱鬱蔥蔥、錯落有致的綠色針葉。
平日裏,晴雯就有個觀察事物的習慣,他邊走邊抬頭觀瞧:這葉子呈條形,多少有些像鐮刀一樣的彎曲,整體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姑娘美麗修長的眼瞼。葉子中脈上較密的褐色絨毛,更為葉子的“眼睛”添加了忽閃的神采。
於是,杉樹上就好像有著幾百、幾千雙傳情達意的眼睛,同時在陽光中熠熠眨眼,笑眼彎彎,沙沙沙地笑出聲來。
昨天,正是這葉子上的銀光引得晴雯一路追隨而來。
此時,看著看著,晴雯有點入魔的感覺。
終於,走到了大森林的邊緣,出現了除了杉樹外其他物種的樹木。
晴雯不禁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透過層層交錯的杉樹兒子、杉樹孫子等一幹杉樹,隱約間,還能看見那棵蒼黑遮天的老銀杉,還能聽見它發出的沙沙聲響。
即便這裏是杉木林的邊緣,但也依舊還屬於老杉樹的地盤,瞧,老杉樹的根部不僅向土地深處紮下去,也同時縱橫伸展,已經擴張到了杉樹林的邊緣。
陽光穿過層層密織的枝葉,投在老銀杉外露於地麵的根部上。在遒勁盤結的老根周圍,稀稀疏疏的,長著幾株不起眼的、高矮不一的銀杉幼苗。
銀杉幼苗們站在清晨裏蒸騰而起的淡淡輕霧中,就像幾個稚嫩頑皮的孩子,它們你爭我搶,都想爭奪最有力的位置,好能享受到白日裏陽光的哺育。
看著樹枝上的橫斷麵,晴雯數了數它的年輪,這棵銀杉幼苗跟晴雯同齡。細細的腰杆兒正在努力地迎接自己第五個夏日的晨光。
這一切對小銀杉而言,實屬不易。據說銀杉的種子發育率特別低,對氣候的要求極高。
小銀杉的身高還不到晴雯的膝蓋位置,它毫不示弱地揚起小腦袋,在夾縫中盡量擺脫著周圍大個頭樹苗的遮蓋,期望能沐浴到密林遮天中偶爾漏下的絲絲陽光。這昂揚的小勁頭,透著點不服輸的個性。
晴雯望著小銀杉,嘴唇輕輕抿了一下,似乎有所觸動。要知道,小銀杉隻有長到足夠高,才能擁有與其他樹木共同分享“太初之光”的資格。如果常年處於矮人一頭的被蔭蔽之地,終將躲不過窒息而亡的命運。這,多少給了晴雯以啟示。
……
甘花溪源頭,晴雯望著溪水裏自己的倒影,眼神中充滿新的渴望,自己也是棵小苗苗。
眼前的溪水穿過山穀,流向山外的大堰河,那個收留了他七年的地方。
大堰河長老會終究還是以置於荒野曆練的名義,將晴雯無情地放逐了出去,就連最晴雯要好的兩個人,寶玉和韋小寶也無力改變這個決議,因為她知道這是響鈴安排的……
溪水的四周是綠意盎然的山野,山野裏,除了嘰嘰咋咋叫個不停的小鳥,看不見任何動物的蹤跡。晴雯從來沒有參加過獵獸……
又翻過了兩個山頭,依舊一無所獲,晴雯趴在溪邊猛灌了幾口溪水,一屁股坐在大石頭上,無力地對著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說道:“叫,叫有啥子用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