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的心裏有點迷茫。
一直以來,自己都不喜家中對個人的安排,所以多年來都借口跟隨自己的老師進行生物研究而遠行在外,慢慢地自己倒真的喜歡起了這樣的工作和生活。格裏尼教授在很多人眼裏是個古怪的老頭,刻板而生硬,他的工作就是收集整理各種動、植物,並把它們編成畫冊。但眼光各有不同,當21歲的瑪格麗特在學校裏偶遇教授時,她立刻發現了他的潛在價值,那便是一塊超級擋箭牌!後來也正如她所願,幾乎沒有哪位年青俊彥肯接近怪老頭的弟子。隻沒想到的是,在古怪教授的熏陶下,瑪格麗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人生裏擁有最多陽光的七年,阿爾卑斯的山羊,北海的鯨魚,熱帶雨林裏的奇花異草,時時處處讓她耳目一新,發現在人文世界以外,還有著另一種生活,另一種快樂。
隨著格裏尼教授年歲漸增,也逐漸把一些需要遠行的考察工作分給了自己。從歐洲到非洲,一年差不多有大半的時間在考察的旅途中消失。
作為一個尊貴的家族,瑪格麗特也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聯姻的義務,隻是習慣了自由飛翔的小鳥,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懷念緊閉的鳥籠了。隨著她年齡一天天增大。老夫人不得不對自己的女兒施加更大的壓力,並不斷地收集可能達成婚姻聯係的資料,是否家族能從聯姻中得益倒成了可有可無的條款,因此也使得瑪格麗特得以在侯爵夫人給家裏的十一封長信與四年多來的回報傳回後能再次成行,而且目標更遠在亞洲。
反感但不反對家族行為的瑪格麗特這次便借機來遊曆神秘的亞洲——因為總有傳言,自己追求的那種法於自然就存在於傳說中的東方國度,也許能讓自己真正找到內心的安定——卻第一次發現,家族安排的遠行,未必次次都是磨難。
“總督大人誇獎了,我可不是天才,不過是商業上偶有所得而已。”姬俊也從剛才的一陣陣衝擊中清醒過來,掩飾著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哈哈,姬,你坐擁金山如果都隻算偶有所得,那我還不成了沿街乞討了?手握一區三島的大富豪,兩年學會一國新語言的神奇天才,再加上神秘莫測的東方巫術……咱們這可是在家呢,別哭窮了,啊?我都還等你的米下鍋呢,哈哈。”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但老辣的阿波尼斯侯爵夫婦早把剛才那一幕看在眼裏。兩人飛快地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都讀到了一個意思:有門了!
原本對自己姨妹會抱什麼態度還有點擔心的侯爵更是出了一口長氣,說話也略多了調侃的味道,重要的是,他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下,以善意的姿態表示了一直以來對姬家保持的“關注”,真正地拉近了與姬俊的內心距離——對外來的強勢人物,殖民地的當權者是不可能不用點心的。嗅覺敏銳的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嘴角邊幾乎同時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剛剛坐下的瑪格麗特聽了這話可不樂意了,衝口而出:“姐夫,你這話可不包括我哦,我可不是為了要他的米才來…….”才發現了語病,話已收不及了,一下子把自己鬧了個紅臉。
在相距盈尺的距離下,姬俊完全看清了瑪格麗特的容貌。一頭深褐色的長發被精心地挽在腦後,微黃的象牙發簪斜斜地在發髻中間穿過,膚色被太陽曬得有點黑,散發著自然與成熟相糅合的清新氣息。毫無貴族小姐的做派,姬俊不禁想道,說起來倒有些象慈善協會的義工……一張精巧的瓜子臉上,嵌著一雙靈動的綠眼睛,它們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一對如綠鬆石般的晶瑩,眼底上隱約可見的幾點淺紫隨著眨動跳躍起來,姬俊覺得那是在隨風起伏的花蕊間立著的一隻紫斑蝴蝶,抬起一對絢麗的翅翼,迎著陽光,正向自己一下,一下地揮動,“那……是表達著……意思?”一時間,他竟有些窒息。十數年來,自己無時無刻不在為複國大業嘔心瀝血,祖國的山河重歸遠比認識一個女子重要得多。可是這一次……
“夫人,晚膳準備好了。”近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破了短短的沉寂。姬俊也回複一些平靜,換回了一個比較輕鬆的姿勢,不過坐在長椅上時便多了些局促。
侯爵點點頭,站起身來:“姬,今天我夫人為感謝您過往對我們的大力支持,特地準備了晚宴,請。這是家宴,瑪格麗特也來吧。我看你和姬先生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啊。”帶著了然的微笑,他夫婦領先走到門口。
換過便裝的瑪格麗特被安排在了姬俊的對麵,隔著銀色的燭台,姬俊有些坐立不安,對麵恍然熟識的容貌在搖曳的燭光下更顯清麗,抬頭便見,一見便心神不定。“這便是喜歡一個女人麼?怎麼會這麼快?”豐盛菜肴滿桌,他卻心神不定,吃得全不知味,隻好頻頻向侯爵夫婦舉杯。侯爵心情現在大好,倒是欣然響應,多少破去了一些尷尬。瑪格麗特安然地坐在桌旁看著他們牛飲。偶爾一瞧姐姐,發現她正奇異地盯著自己身前,低頭一看,原來自己手裏的刀叉在無意識的劃動中早把前麵近侍上的一勺蝦段切成了碎片……這頓飯,注定了某些人的一夜無眠。